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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襄令人搬了敞椅過來讓薄若幽和霍危樓落座,而後自己走到了李紳身邊,李紳腦袋本低垂著,聞聲抬頭,而後看了刑房內一圈,發覺室內多了一女子時,李紳的目光在薄若幽身上稍作了片刻停留,隨後便目光平靜的看向吳襄。
審問犯人,自沒有和顏悅色的,吳襄擰著眉頭,一臉凜人冷色,“李紳?”
李紳眼皮一掀,看了他一眼,他形容枯槁,鬢髮散亂,麵皮更是病態的慘白,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果然有些紫紅瘢痕,而他眼底血絲滿布,這陰森森的一瞥,頗有些駭人之感。
忽然,李紳扯了扯唇角,他這笑意一出,面上陰森之感散去,竟透出幾分詭異的溫和來,“是我,我是叫李紳。”
“玄靈道長也是你?”
“是我。”
吳襄眯了眸子,“可明白我們為何捉拿你?”
李紳呼吸一急,忽而彎身咳嗽起來,他咳得極其劇烈,可面上仍是慘白的,待咳完了,他直起背脊靠在了椅背上喘氣,“明、明白——”
見他竟無半分狡辯,吳襄眉頭皺的越發緊,“文瑾可是為你所害?”
李紳喘平了氣,而後不急不緩的道:“你說的是梵音客棧的那個小公子吧?”
一聽他提起梵音客棧,吳襄立刻挑高了眉梢,知道梵音客棧,便是當真認得文瑾,這李紳已是大而化之承認了自己便是兇手!
“是他,他在冬月十一那天晚上遇害,可是你所為?”
李紳緩緩點頭,“是。”
吳襄不由咬緊了牙關,李紳與他往日所見兇徒大不一樣,他並不對府衙牢房感到恐懼,他有問必答,承認自己的罪過,並且不害怕自己會被判罪。
“你為何害他?”
“因為剛好覺得他合了我的脾性。”李紳的語氣很沉靜,在這般場合下,反而顯得詭異,“你們既找到了我,想來也去過我家裡,也去過飛雲觀了,我得過病,要想活下去,必要行俢死之術,只是我行的俢死之術,與旁人不同。”
果然是俢死之術!吳襄死死盯著他:“有何不同?”
李紳侃侃而談,“旁人信奉自力修煉,可我除了自力修煉,還信奉他力救濟,我信奉的真神乃是大行十方渡人不死之神,此真神主世人生死,我向其供奉自己血肉,亦供奉仙童侍奉,他們,不過是我向真神供奉的仙童罷了。”
他越是沉定自若,吳襄便越是覺得心口憋著一股子鬱氣,而一聽到“他們”二字,吳襄更是一下子緊張起來,“他們?你不止謀害了一人?”
李紳又輕咳了一聲,“我患病數年,全靠真神護佑,否則早就命絕而亡……”說至此,他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屋頂,仿佛能透過屋頂看到天上的真神,“從前獻上的仙童真神都很是喜歡,這一次,似乎不夠喜歡……”
吳襄見他此般神色,恨得後槽牙緊咬,又往薄若幽那側看去,便見薄若幽和霍危樓二人皆是神色冷凝,顯然對此人也格外痛恨與費解。
吳襄定了定神,“你最早開始如此行兇是何時?”
李紳聽見此問,先面露片刻茫然,而後方才明白吳襄所言何意,他眉心微蹙,開始認真回想,坐在一旁的薄若幽緩緩挺直了背脊,目光一動不動的落在他身上。
過了許久,李紳開口道:“那是十多年前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除卻薄家小公子的死,明歸瀾當年的綁架案也存疑,吳襄盯著李紳的臉,想知道他接下來會說出什麼話來。
李紳仔細回憶著,可很快,他搖了搖頭,“太久遠了,記不清了。”
吳襄錯了錯牙,寒聲道:“你記不清,我便幫你回想回想,十多年前,你是不是專門挑城內的貴族下手?”
李紳表情頓時變了,好似有些意外,“你竟知道?”
吳襄冷笑一聲,“這樣你該能想起來了嗎?這些貴族都在城內,且並不一定信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人的身份的?”
李紳唇角詭異的扯了起來,“這些貴族,無論信什麼都不過是虛有其表,他們所求太多,真神們亦不會護佑他們,即便如此,也擋不住他們來觀里獻殷勤,仿佛添上幾分香油錢,自己便能成為濟世菩薩一般……”
吳襄聽出意思來,急忙問:“你便是在那時接觸到了他們?”
便是吳襄的語氣再如何緊迫逼人,再如何凶神惡煞,李紳面上的表情總是無多大變化,此刻他點點頭,又目光輕渺起來,“啊,你這樣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第一個被我看中的小公子,乃是一戶御醫家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九迴腸17
“是哪年我已經忘了, 大抵在秋天,還是冬天,洛河河畔有燈市, 頗為熱鬧,我便是那時候去的……他們家裡來過道觀, 我知道他們家裡是做什麼的……”
李紳不疾不徐的說著, 吳襄皺眉問:“那你如何知道他們會去燈市?”
李紳笑了下, “我也不曾專門去等他,因我那時已注意到了幾戶人家,而洛河燈市都是恰逢年節前後, 我不過是去碰碰運氣, 看到誰,便帶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