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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寶為數年前大齊所贈,因是鄰國相贈,並未送入相國寺中,若非此番佛誕建和帝忽而起意贈佛寶,只怕此事還要許多年才能被發覺,而當年法門寺舍利子,兇手亦是用了障眼法,若非當時的主持機敏,亦要被兇手糊弄過去。
而此番珍寶司與太常寺……
薄若幽眼神一沉,“太常寺……太常寺的王青甫便是法門寺的兇手之一,且只有他知道舍利子的下落,為了不暴露,選擇了自殺,而按照佛寶入宮的時間推斷,正好在王青甫任期之內,舍利塔的丟失,會否也和王青甫有關?”
霍危樓的神色已肯定了她的推斷,“正在查,此事鬧出來後,珍寶司和太常寺都是重中之重,只是佛寶被調換應該不是最近兩年,今日直使司還未查出可疑之人。”
冬月十七為阿彌陀佛佛誕,乃是每年佛家佛誕之中最至關重要的一場盛事,不僅建和帝獻出佛寶,便是文瑾一家也因這場佛誕而來,熟料文瑾遇害,而皇家所獻佛寶亦為假。
薄若幽心底有些唏噓,“只要事情發生過,一定會留下蹤跡,佛寶被調換,要通過層層關卡做到不為人察覺,也必定非一人兩人可為。”
霍危樓頷首,“這幾日直使司會著重調查此事。”
他說完,目光卻有些深切的看著她,仿佛在探究什麼,薄若幽有些狐疑,“怎麼了侯爺?”
他指節攏了攏,“你是不是還有何事未曾告訴我?”
薄若幽背脊瞬間僵直了一剎,他目光深幽,仿佛能將她看透,她心突的一跳,唇角緊抿起來,霍危樓將她手包裹在掌心,也並不迫她,薄若幽定了定神才艱澀開了口,“侯爺聽義父說了?”
他溫聲道:“是——”
薄若幽喉頭忽而一堵,不由斂下眸子,“當年的事我記不清,直到找到了那位老衙差,那正是老衙差進衙門第一年,因此記得十分清晰,那一夜,是我與他一同失蹤,第二日,卻只有我一人被找到,可那夜的事我記不得,至今也無人知道弟弟遭遇了什麼。”
她頓了頓,語聲越發低啞,“後來我重病日久,父親母親為了替我尋醫遠去洛州,又著急趕回來,這才出了意外。”
她肩膀瑟縮起來,烏羽似的眼睫投下大片陰影,不想令人看見她眼底情緒,霍危樓手捧著她頰側,令她抬眸看他。
她抬眸時眼底便浮著一層濕漉漉的霧氣,唇角緊緊抿著,秀眉亦緊蹙一起,霍危樓眼底生出憐惜,在她面頰上摩挲兩下,將她攬入了懷中來。
隔著袍衫,他身上的暖意熨帖而滾燙,很快便將她心底那層寒霜暖化了,她雙手環上他腰身,心腔子裡酸楚更甚,“若我記得,或許當日便能將弟弟找回來,若我記得,或許兇手不會逍遙在外,父親母親也不會……”
她一下哽咽住,將腦袋更深的埋在他懷裡,霍危樓臂彎收緊,大手落在她頸背上輕撫,“你彼時才五歲,仍是個不知事的孩子,你也是受害者,不能如此苛責自己。”
薄若幽在他懷中輕輕地搖頭,霍危樓不由將她抱來自己膝頭,“你憐惜此番被謀害的孩子,在黑水村中時,亦對那嫌犯家的孩子頗多看顧,你最知道孩童們何等無辜柔弱,當年的你,便與他們同樣年歲,你當時生病,又驚怕萬分,又怎能要求當年的你不驚不怕去做大人們應該做的事?”
薄若幽仍趴在他肩頭,冷靜鎮定暫時從她身上褪去,此刻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個長夜,自責和無助好似暗夜裡的鬼魅一般糾纏著她。
霍危樓緊握住她的手,“兇手已露蹤跡,只需將人捉拿回來便可得真相,你弟弟的死,和之後種種事端皆因兇手作惡而起,你亦是為此所害,當年你被尋到已經是萬幸,後來你病癒,又陰差陽錯成了仵作,或許正是上天要令你查清當年真相,你不可反因此自苦,可好?”
他語聲溫柔,漸漸將她心底酸楚平復,夜已極深,寒風呼嘯中又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竟是天上又落雪了,薄若幽將臉頰在他肩頭蹭了蹭,瓮聲瓮氣的道:“如今只是猜測弟弟也為同一兇手所害,可倘若兇手歸案之後不認,弟弟的案子已久,當年未曾留下卷宗,只靠老衙差一人的記憶,終究難有頭緒。”
“你適才才說過,但凡事情發生過必定會留下蹤跡,倘若兇手與當年的案子無關,我便令衙門重查此案,有我在,再加上你這個大周最好的仵作,只要想查,定能查個明白。”
他的話將薄若幽的心神穩了下來,她直身看她,濡濕的眼睫之下,一雙眸子清凌凌的透著信賴,“當真還能查的出嗎?”
霍危樓忍不住在她額頭吻了一下,“當真。”
她心緒陳雜惶然,這二字雖輕,卻好似給她四肢百骸注入了力量,她眼底又生出幾分光華,“我還想去當年發現弟弟遇難之地看看。”
“好,我陪你同去。”
“洛河上元節燈市這些年來可換過地方?我想去看看,說不定能想起什麼。”
“不曾,時近臘八,洛河河畔亦有熱鬧,我帶你去便是。”
薄若幽心底最後一絲惶然也散了,她著急的看向窗外,仿佛在想何時才能天亮,霍危樓看出她心思,無奈將她腰身一握,“眼下你該想著歇下才是,養足了精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