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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良在一片昏暗之中望著薄若幽,狐疑道:“小姐怎麼了”
薄若幽只搖頭,不及去上房給程蘊之請安便獨自回了自己臥房,進了門將門扉合上,她才覺身上有些脫力,喉頭生出幾分苦澀,面上分明還熱燙著,可心底卻惶然豁出個口子,有風竄進來,吹得她肺腑空落生涼。
這夜她睡得十分不安,夢裡先是看到那那盞光怪陸離的燈籠,而後又看到了霍危樓提著那盞兔子燈站在跟前,她待要走近,霍危樓卻忽然從眼前消失,只剩下她一個人走在熱鬧紛繁的東市街頭,兔子燈在她手上,她茫然無措的走,走完了一整條長街也看不見人。
眼睫一顫,她又看到了歇斯底里的長公主,她笑的瘋癲,面容猙獰,令她心生畏怕與憐惜,她不忍的上前,剛扶住她的肩膀,優雅而溫柔的笑意便回到了她臉上,她莫名心疼到鼻酸,待想將長公主擁住,她卻又忽而憑空消失了。
四周生出白茫茫的迷霧,就著火樹銀花的燈樓,好似入了瓊樓幻境一般,她手中握著兔子燈盞,想找長公主,又想找霍危樓,兜兜轉轉之間,卻徹底的迷失在了霧靄之間,就在她滿心急慌之時,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了起來——
薄若幽猝然睜了眸子!
她望著頭頂繡蘭花紋的帳頂,半晌都未從睡夢之中清醒過來,直等到房外傳來良嬸灑掃庭院的聲音,她人才好似被驚醒了一般的回神,她緩緩轉眸看向窗外,卻見天色早已大亮,她心頭咯噔一下,不明自己怎起晚了。
她連忙起身洗漱更衣,可剛坐起身來,一眼看到了對面妝檯之上放著的兔子燈,燈盞早已熄滅,她心頭猛地窒悶了一瞬,這個時辰,霍危樓早已離京了。
又發了一會兒怔,薄若幽方才下地來,待梳洗裝扮完後出了房門。
今日要等宮裡的旨意,且霍輕鴻如今大有好轉,因此程蘊之下午才打算去武昭侯府,父女二人等到午時前後,宮中的旨意到了,內侍一併送來頗多財寶,等宣紙之後,程蘊之捧著聖旨亦嘆然的站了許久。
等收拾好去往武昭侯府,已經是日頭西斜,到了侯府,便見福公公親自來迎,還未走到客院,福公公便道:“程先生打算那日喬遷?侯爺走的時候吩咐過,到時候我帶著人去幫忙,免得你們多有不便,新宅子可去看過?是極好的。”
程蘊之聽完去看薄若幽,便見她面色如常,早已看不見一星半點的端倪,他連忙笑著婉拒了,福公公聞言也不多說,幾人一併去看霍輕鴻。
只有程蘊之給霍輕鴻施針時,薄若幽落了單,方才站在窗前略有些怔然之色。
待給霍輕鴻施針完,父女二人就著暮色歸家,程蘊之想著要搬宅邸,便令周良夫婦幫忙統總家用,而他們回京數月,添置了不少東西,此刻要統總起來,也頗為繁雜,薄若幽自然在旁幫忙。
這也並非朝夕之事,到了第二日,薄若幽在去武昭侯府之前,先去衙門應卯,如今衙門還是在為黃金膏的事忙碌,因無命案,倒也用不著她,她又拿了幾本脈案記錄回家,給程蘊之更改藥方做參考。
待回家之時,薄若幽便發現家門之前停了馬車,她略一皺眉,只以為來得是薄家人,然而進了門,才發覺來的竟然是林槐一家,他們得了程家平反的消息,上門來祝賀,程蘊之到底有些高興,眾人相談甚歡,程蘊之又留他們用午膳。
得知是霍危樓幫忙獻策,又爭取了長壽坊的宅邸,林槐嘆道:“此番的確多虧侯爺,若是旁人幫忙請求,可不是那般容易的,當年是陛下親自下的旨意,且那案子牽連甚廣,陛下此番,也算是認了當年判錯了。”
程蘊之亦頷首,“的確如此,侯爺此番,對程家頗有恩情。”
林槐和程蘊之還在感嘆能有今日十分不易,林昭卻蹙眉想到了別處,他看看程蘊之,再仔細聽他話語,莫名覺得程蘊之說起霍危樓,言談之間也有頗多親善之色,而看薄若幽,沉靜站在一旁,似乎也覺理所應當。
他便道:“程伯伯何時遷宅子?正好小侄可來幫忙。”
林槐也出聲贊同,程蘊之笑著婉拒:“不必幫忙了,也沒多少要搬的東西,且那宅邸也要搭理搭理,便讓我們自己慢慢來吧,等哪日搬完了,再請你們到府上來做客。”
林昭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未曾強求,待用完了午膳,一家人便告辭離府。
程蘊之站在廊廡下嘆了口氣,又問薄若幽,“薄氏大房的事你可知道?適才我想問林槐,想了想還是算了。”
薄若幽凝眸道:“大伯被定罪是逃不了的,且此案就是在林伯伯手中。”
程蘊之擰眉,“這也怪不了誰,只不過,你那大伯和大伯母只怕不會這樣想。”
林槐乃刑部侍郎,接任刑部尚書亦是板上釘釘之事,如今卻幫不了薄景謙,薄若幽想到那家人的性子,也覺得他們心底多半要對林槐生出怨氣。
她語聲微涼道:“與我們無關,隨他們去吧,林伯伯也不是會徇私的人。”
程蘊之不再多言,帶著薄若幽往長壽坊的新宅子去看了一遭,長壽坊的宅邸皆是非富即貴,這齣五進的宅院闊達恢弘,據聞從前是伯爵府邸,程蘊之和薄若幽一邊看一邊道此處如何更改,又令周良記下,倒也不急著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