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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若幽心底一動走到了棺床邊上來,如今已經是二月上旬,天氣雖仍然有些寒涼,卻已比正月暖和了許多,屍體不過三五日便腐臭頗重,而眼前這一具女屍,至少死了六七日,薄若幽挽起袖子,令良叔打開包袱。
她拿出一塊絲帕蒙住口鼻,又含了一顆蘇合香丸,而後拿出了霍危樓給她的護手戴上,模樣專注沉靜,看著便給人她十分擅長此道之感。
吳襄在旁抄手抱懷,一臉拭目以待之意,坤叔從後面走上來,靠近他兩分道:“這是哪來的小姑娘?”
吳襄抬手掏了掏耳朵,“我哪知道,說是有什麼舉薦文書給了孫大人的,今日孫大人不在府衙,我剛從外面回來便見著她了,一個小丫頭來做仵作,你說古怪不古怪……”
說著,吳襄眉頭一皺,只覺得前日孫釗似乎問過一句衙門訪客之事,可他這幾日整日朝外面跑,就算聽過一耳朵,也絕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這念頭一閃而逝,吳襄也未深想,只繼續看著薄若幽,她已經走到棺床邊,將蓋在女屍身上的氈毯掀了開。
女屍的衣裳還算整齊的穿在身上,卻是一襲明艷的正紅裙裳,死者青紫生有腐敗霉斑的頭臉,配上這一襲紅衣頗有些駭人,直令薄若幽眼瞳輕顫了一下。
然而她這悚然之感不過一閃而逝,她很快定下心神驗看屍體,薄若幽先驗了死者頭臉和裸露在外的脖頸雙手,而後便去解死者衣裳,吳襄神色不動的站在原地,跟著他同來的,守在門口的兩個衙差卻有些忌諱的往前廳去。
衣裳解開,死者腹地腐敗更甚,一片暗色的屍綠伴隨著一片樹枝狀血脈網上延伸至屍體胸口,下至死者大腿內側,一眼掃去,還可見細小的蛆蠅在死者□□處盤桓。
鄭良非仵作,雖然跟著程蘊之和薄若幽常出入義莊,忍受之力卻到底不比他們,一眼掃見這一幕,簡直覺得眼睛都要瞎了,忙往門口退了幾步。
薄若幽不覺有他,只面色沉凝而專注的驗屍,吳襄見她如此,早前輕視之心散了五分,神色亦凝重起來。
薄若幽彎著身子先驗看了屍體正面,屍體身上並無太多見血外傷,可擦傷卻有不少,尤其在手腕,肩膀,左側髖臀之地,並且屍體雖然開始腐爛,可屍臭卻比她想像之中的更甚,薄若幽不禁有些疑惑……
這時,她費力的將屍體翻了個個,這一翻,她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屍體身上並非沒有見血的外傷,只是見血的外傷在背部,早前她未看見罷了,而受傷之地不是一道兩道傷痕,而是一片,屍綠覆蓋了屍體整個背部,而屍體背心當中位置,腐敗更甚,此刻蛆蟲密密麻麻的附著在受傷之地,隨著薄若幽的搬動,蛆蟲甚至掉落在棺床之上。
她禁不住皺了皺眉,“勞煩吳捕頭送些水來。”
吳襄眉頭一挑,心說竟還指使起他來了,然而看著薄若幽目不轉睛的盯著屍體腐爛之地,雖看不見全臉,可唯獨露在絲帕之上的冷漠雙眸,反倒更加重了她身上的嚴肅之感。
吳襄擰著眉頭朝外喊,“猴子,打點水來——”
外面一個衙差應了一聲,很快端著一盆水進了門,見薄若幽趴在腐爛的屍體旁,一時覺得這場面又新奇又古怪,他噠噠噠端著水放在棺床旁側,放好了水直起身子之時,下意識的往屍體的方向看了一眼——
“嘔——”
猴子一把捂住嘴巴,連滾帶爬的朝外跑,吳襄見狀恨不得送他一腳,又看了薄若幽一眼,暗暗罵道:“丟人現眼!”
薄若幽沒工夫管他說了什麼,見水送來,便用水將屍體上的蛆蟲盡數沖了開,清水還衝走了腐爛的屍水穢物,這一下,創面頗大的屍表露了出來。
薄若幽眉頭擰緊,又順著背脊上下驗看了一番方才直起身子來。
吳襄在旁也不急著問,更不交代一個字的死者情況,直等著薄若幽開口。
薄若幽略一沉吟:“死者年紀在十七歲上下,死亡時間應當在二月初二,也就是七日之前,死因為扼死,傷處在頸部,最明顯的為這兩道左右相接的扼痕。扼痕為半圓形,分布在喉頭兩側,左側有四處明顯指壓痕,右側有三處,喉頭位置又有兩處重痕,當是大拇指按壓而出,此外,指痕末端亦有指甲留下的掐痕。”
“除了扼痕,死者鎖骨和肩胛相連之地亦有皮下出血之狀,而死者顏面略有腫脹,且青紫發紺,除卻死亡日久的緣故外,還因為死者死之時劇烈掙扎,導致臉部充血,不僅如此,死者眼膜、口腔內皆有細小出血點,舌尖露的多些,其上還有兩處咬傷,並且死者喉頭處亦有血塊,應該是兇手扼住死者頸部重壓使喉內受傷出血所致。”
“除此之外,死者手腳有頗多擦傷,多為掙扎所致,大腿內側亦有一處淤傷,多半為兇手將其扼死壓制所留,此外,死者後腦處有一塊淤腫,左邊大推外側,髖部,以及臀部,有極多擦傷,再加上手腕處的淤傷,死者死前,當是被人打傷,又被拖行過。”
“後腦處的重傷足以使死者眩暈,有可能為兇手第一擊,不過……擦傷和淤傷看著為生前傷,卻也有可能是扼死死者之後才開始拖行,人剛死的時候,血液尚在流動,這時留下的傷痕與生前傷幾乎無異,再加上屍體的腐敗,如今也辨別不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