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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若幽一顆心沉甸甸的,吳襄看他們仍在看卷宗,便直言不願吃這苦頭,令他們繼續找當年記錄,自己則帶人往城中摸排走訪。
日頭西斜,連胡長清幾個都坐不住了,薄若幽卻還入定似的沒動,她在這等枯燥之事向來有比常人更不凡的韌性,胡長清在旁看著,心底暗暗佩服。
就在他實在眼酸背痛想溜出門鬆快鬆快之時,他忽然看到薄若幽秀眉一皺。
她微傾的身子往下一探,更仔細的去看當前書頁,幾息之後,她深秀的眸子猝然亮了起來,“建和十七年三月初五,城南柳兒巷雜戲班子火災,共死五人,兩老三幼,包括趙姓班主在內,又有三人重傷,案子最終未曾找到縱火之人,推斷是戲法所用磷石過熱自燃引起的火災,後來不了了之了。”
胡長清兩步上的前來,幾個文吏亦神色大振,紛紛朝著薄若幽圍了過來,他們不分晝夜查了百多冊卷宗,未想到那老師傅當真說錯了時間,火災實際發生在建和十七年。
胡長清著急問道:“然後呢?”
“當時的雜戲班子只剩下八人,其中五人因火災而死,面目難辨,仵作驗屍後,斷出其中兩人未班主夫妻,皆年過百般,另外三人都是戲班中的學徒,受傷的三人,兩個是學徒,還有一個是戲班內的雜耍師父。”
“所有學徒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這上面不曾記載他們籍貫來處,只有這雜耍師父姓錢,乃是京城人士——”
薄若幽翻過一頁,眼瞳驟然緊縮,“是京郊錢家鎮人士。”
薄若幽說完,將這本卷冊遞給胡長清,胡長清忙去細看,卻只有薄若幽所言之記載,他擰眉道:“可是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會回老家去嗎?”
案卷上並未記錄倖存者後來去向,然而這位錢師傅當年已是而立之年,又受了重傷,若不回家,還能去何處?
薄若幽雙眸明燦燦的道:“一定會回老家,即便如今不在錢家鎮了,也必定還有故舊族人在那裡,快派人將捕頭找回來——”
……
吳襄回來的很快,見屋內桌案上堆了小山一般的卷宗,而當年的案卷記錄還真的被薄若幽找到,頓時喜上眉梢,再聽到錢家鎮幾個字,更是神色大振。
“此處我知道,我還去過,距離京城半日路程,鎮子上許多人都在京中做工討生活,我這就出發!爭取今夜便能問個明白!村子裡的人來城內討生活的多,可雜耍卻不常見,只要他還活著,我一定能找到。”
吳襄辦差從來風風火火不畏勞苦,薄若幽自也盼他此行順利,待吳襄帶著人馬趁著暮色出城時,薄若幽乘著馬車歸家。
馬車剛走入程宅前的長街,外面周良便輕喚,“小姐,府上來客了——”
薄若幽眉梢微揚,掀簾朝家門方向看了出去,這一看,竟看到兩隊華服侍從簇擁著兩輛馬車站在程宅門口,這長壽坊本就是達官貴人集聚之地,因這般聲勢,周遭許多家門洞開,都朝程宅張望著,薄若幽頓覺心頭狠跳了一下。
周良認不出,可她卻一眼看到了這些侍從身上皆著盤領右衽的鴉青寬袖袍服,他們各個發盤在頂,眼觀鼻鼻觀心,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外,不似尋常官家侍從,待馬車走的近了,便能發覺他們各個皆是面白無須,薄若幽熟悉人之容色,當下便猜到了他們來處。
她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
馬車最終在程宅門前停下,門扉半掩著,裡頭有低低的說話聲,薄若幽推門而入,當先看到良嬸惶恐的等在門口,見她回來,立刻迎上來。
“小姐,宮裡來人了。”
薄若幽并無意外,強定著心神問:“是何人?”
良嬸低聲道:“老爺稱其為福總管。”
薄若幽心中有了底,待轉過影壁,昏黃的暮色中,她看到了一個著緋色圓領袍服的白髮老者,程蘊之正陪在老者身後說話,聽見腳步聲,老者和程蘊之一同轉身看來,很快,他嗓音尖細的笑道:“這便是令愛?”
“正是。”程蘊之在老者看不見的地方淡去笑意,目光帶著警示的望向薄若幽,“幽幽,快過來見過福總管。”
薄若幽斂著眉目,快步上前福神,“民女拜見福總管。”
福全笑吟吟的望著她,目光比程蘊之還要親善,“姑娘回來的這樣晚,可是衙門十分忙碌?”
薄若幽頭也不抬的道:“有一樁命案未破,去幫著做了些許雜事。”
福全這才道:“起身吧,不必多禮。”
薄若幽剛站直起身子,便聽福全溫和的道:“姑娘去更衣吧,陛下要見你,咱家這就要帶你入宮去面聖了,你回來的晚,眼下天都要黑了,陛下只怕等久了。”
程蘊之不由驚呼:“福總管,這怎使得?”
福全看也不看他,仍望著薄若幽,唇邊的弧度定住似的未變,“陛下想看看,令侯爺求娶的姑娘是什麼模樣。”
程蘊之有些著急,“可是——”
“義父,沒關係的。”薄若幽出聲安撫,又對福全道:“公公稍後,民女這邊去更衣。”
福全似乎很是滿意,笑著令她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