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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說著嘆了口氣,“你這般想,是覺得對她有愧吧?可武昭侯的身份你知道的, 你想的也太不切實際了,且她一日在衙門為仵作,便一日難尋個好人家,便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大抵也只能尋個普通官門。”
林昭聞言面色越是沉重,楚氏看他片刻,忽而問:“昭兒,你莫非中意幽幽?”
林昭瞳底輕顫,猶豫一瞬竟未作答,楚氏目光一緊,“昭兒,你若是願意,我和父親不會反對——”
林昭側了側身,口中道:“可是母親才說二妹妹做仵作……”
楚氏揚唇,“她又不能做一輩子仵作的,我適才所言,不過尋常人家說親時的權衡,你也知道京城世家官門是哪般談婚論嫁的,只是我和你父親對幽幽也有些愧疚,而昭兒你若喜歡,便最是難得。”
喜歡最是難得,林昭想到適才薄若幽奔向霍危樓馬車時的場景,斂眸搖頭,“我並無此念,何況從前與宜嫻定親,如今又換做二妹妹,傳出去實在不好聽。”
楚氏有些唏噓,她與林槐是少年夫妻,當年成親亦算情投意合,如今林昭將要成婚,她自然也希望林昭選個喜歡的,從前林昭與薄宜嫻一同長大,亦十分認可這親事,她只以為林昭是喜愛薄宜嫻的,可到頭來卻不過是遵父母之命。
楚氏太了解林昭了,他是國子監教導出的最優秀的天子門生,尊師重道,克己守禮,是世家公子的典範,更從不忤逆父母,楚氏對他不能再滿意,可越是欣然,便越想令林昭姻緣也和美不留遺憾。
她看出林昭並非全無意動,“昭兒,你想好了?”
林昭攏在袖中的拳頭攥了攥,一時不敢看楚氏,諸多考量在他心底翻覆,他根本不知如何作答,他自始至終也不過遠遠看著薄若幽,且今日瞧見的那一幕,薄若幽分明是心甘情願的。
可薄若幽怎能給人做妾呢?
“我……我想好了……”林昭艱難的吐出口氣,“母親若覺有愧,不妨與程伯伯好生商議商議,為二妹妹擇一門好親。”言畢又道:“要快,最好下次程伯伯為母親看病之時,母親便與程伯伯提此事。”
楚氏大為不解,不明林昭為何這般著急讓她給薄若幽相看親事,可林昭也不再多言,很快便與楚氏告辭,“母親務必盡心,外頭涼,且進屋內歇著吧。”
他說完便走,心中卻覺酸澀,他多年來按眾人期許走好每一步,不爭不搶便有了如今的仕途,可眼下輪到他為自己抉擇了,他竟鼓不起任何勇氣。
……
翌日清晨,薄若幽又早早到了衙門,剛走到內庫門口,便看到竟有人比她來的更早。
是胡長清帶著兩個文吏站在櫃閣之前。
她邁步進門來,胡長清轉身看過來,見是她來了,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卻還是正色上前來,拱手行了一禮,“薄姑娘——”
薄若幽後退了半步,“胡仵作這是做什麼?”
胡長清面生赧然,“當日我在家中毒發,是姑娘和捕頭前去救我,後來在營中,亦是靠著姑娘義父的方子才令我與其他病患解了毒,我……我從前對姑娘言辭不敬,今日該當致歉。”
胡長清如今病好了,心態也大為轉變,竟一改往日尖刻氣小模樣,對她一本正經道歉起來,薄若幽本非記仇之人,便道:“沒什麼,我未曾放在心上。”
胡長清似鬆了口氣,指著櫃閣上幾處空隙道:“按捕頭的吩咐,我們已將建和十八年的卷宗重新看了一遍,還是無所獲——”
薄若幽略一沉吟,“還是要往前翻,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記不清時間也十分尋常,火災傷了人命,並非小事,不可能輕易丟失。”
胡長清應是,一邊將櫃閣上卷宗取下,一邊道:“此番命案死了三人,且次次都以虐殺鳥雀做預示,我還聽捕頭說,園內鳥雀養的極有靈性,因此我在想,兇手是否會馴鳥之技?”
薄若幽頷首,“我亦如此想過,可園內馴鳥兒的師傅只有四位,捕頭查問過,他們與死者三人無冤無仇,且都有人證在身邊,並非兇手。”
“死者三人和另外二人,早年同出趙家班,而但凡人命案子無外乎為情、為財,亦或為仇,此番兇手殺人手段詭譎,又有懲戒之意,在我看來更像是為仇。”
薄若幽說完便抱著卷宗往桌案邊去,“是為仇,且死的還都是趙家班中人,若是能找到當年趙家班還活著的人,或許便能知道兇手殺人的原由。”
她將卷宗往桌上一放,“或許,兇手便是當年趙家班倖存下來的人。”
胡長清與她相對而坐,很快室內便剩下了簌簌的翻書聲,幾人查看著卷宗,一直看到午時後吳襄才滿頭大汗的從外頭回來,原是查閱卷宗無所得,他又去跑了跑城中棺材鋪。
“棺材釘都是簇新,只是花樣尋常,問了一圈,最近兩月內單買過棺材釘的人不少,如今正在細查,只是要耽誤些許功夫。”
尋常百姓家裡若有老人,多半會早早備下棺槨,除非有人暴亡才會連棺槨也新買,如此一來,單採買棺材釘之人也不算少,追查依舊是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