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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成忙道,“是的侯爺。”
鄭文宴站在後面,哼道:“侯爺是否也覺不可能?那女子看起來那般年輕,我看賀大人根本是被那女子容貌所惑,竟真的信了她!何況官府查案手段繁多,怎就要剖驗了?”
“讓她剖驗。”
天地萬物為之一靜。
鄭文宴望著霍危樓,似不敢相信適才那四字是從他口中道出。
賀成愣著,也不曾反應過來。
畢竟片刻之前,霍危樓還說——他辦差之地,女子勿入。
霍危樓字字冷淡,卻又字若千鈞,不容置疑,“本侯來時受信陽侯所託,若老夫人之死當真有疑,定要查明緣故,為此,可付出任何代價。”
如今的信陽侯,乃是老夫人嫡親兄長。
鄭文宴張了張嘴,半晌也未言一字,莫說有信陽侯所託,便是沒有,霍危樓若說可剖驗,在場眾人,誰又敢說不呢?
霍危樓的話,便是最終結果,他淡聲吩咐道:“把人帶過來。”
身後烏泱泱跟著的,大都是霍危樓之親隨,而其中一人鬢髮花白,看起來上了年紀,卻面白無須,連眉毛也十分淺淡,和其他年輕冷肅的帶刀侍衛相比,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霍危樓話音剛落,他便笑著上前,“老奴去請,跪了這麼久,實是可憐見的。”
開口語聲略帶尖細,竟是位公公。
若是旁人,當著霍危樓的面,斷不敢如此無令自動,可此人這般,霍危樓神色卻是尋常,他回頭看向堂內,“將這些東西撤走,拿把椅子來。”
說完,霍危樓便進了屋內,帶刀侍衛們齊齊進門,很快便將紙紮陰童搬出屋外。
這些可是鎮壓老夫人厲魂的陰童啊!
鄭文宴和五爺鄭文安站在門外,眸帶驚懼,卻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這些帶刀侍衛,各個襟前都以銀線繡著三足獨眼的金烏暗紋,正是上勤天子、下查百官的繡衣直使,這些人可見王侯不跪,鄭家兄弟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攔阻。
院門外,薄若幽整個人都凍僵了,她有些無奈的想,原來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武昭侯,坊間傳他不近女色,雖已過弱冠,身邊卻連個女婢也無,有人說他身有隱疾,還有人傳他喜好龍陽……
薄若幽沒看出霍危樓有無隱疾、好不好龍陽,卻看得出他是真的厭惡女子涉及公差。
薄若幽揉了揉膝蓋,就在她以為要跪到天黑去時,身後一道腳步聲迫近,接著,響起了一道略有些怪異的聲音,“姑娘,真對不住,讓你跪久了——”
薄若幽轉眸,下一刻眼前便出現了一張和善的臉,來人唏噓道:“我們侯爺什麼都懂,就是不懂如何顧惜姑娘家,快起來吧……”
眼前人笑意溫和,語氣更是輕柔帶著歉意,薄若幽微愕,“您是……”
“我姓福,是伺候侯爺的內侍。”
薄若幽恍然,卻問,“可是侯爺令我離府?”
福公公嗤笑出聲來,“離什麼府!侯爺讓你驗屍,快起來吧。”
這實在出乎薄若幽的意料,她正驚訝,福公公虛扶她一把,語聲嚴肅了三分,“姑娘,這是你唯一的機會,若錯失,便真要離府了。”
薄若幽跟著福公公到正屋時,便見門內燈火大亮,紙紮陰童皆被移走,霍危樓橫刀立馬坐在一張寬椅上,目光深沉莫測的落在老夫人的屍體上。
聽到響動,霍危樓眼風掃了過來。
薄若幽恰也看向他,不期然的,又與他四目相對上。
心底咯噔一下,薄若幽連忙垂眸做恭順狀,而霍危樓卻微微挑了眉頭。
被他那般威嚇,可眸子裡既無驚懼,也無怨恨,倒是難得。
賀成站在霍危樓身後,這時出聲道:“侯爺,薄姑娘及擅剖驗,只要讓她剖驗過,老夫人的死因定能明白。”
霍危樓面上不辨喜怒,可開口之語,卻讓薄若幽和賀成齊齊色變,“若當真會驗,便留下,若驗不出,本侯不聽任何辯解。”
賀成眼前一黑,差點要跪倒在地,他聽的明白,若驗不出便是他用人失職,還用的是女子,霍危樓在官場之上冷酷無情,有玉面閻羅之稱,賀成隱隱覺得,他的烏紗或許不保。
相較之下,倒是薄若幽沉得住氣,她秀眉似乎揚了揚,可很快神色便恢復了平靜。
霍危樓看在眼底,指了指屍體,“去吧。”頓了頓又道,“閒雜人等都退下。”
鄭文宴兄弟二人面面相覷,福公公道:“出去候著吧,你們受不了的。”
鄭文宴和鄭文安對視一眼,對著霍危樓拱手行一禮方才退了出去。
薄若幽解了斗篷挽起袖口,又從備好的器具之中選好刀具,再站在棺床旁時,霍危樓鳳眸輕輕一狹——因薄若幽身上,出現了一種他萬分熟悉的,近乎冷酷的專注肅然。
外面天色昏沉,可屋子裡再添了數盞油燈,將一切照的秋毫分明。
燦然的燈火,亦將薄若幽映的容顏靈秀,福公公站在霍危樓身後嘖嘖出聲,“難得,真難得,燈下看美人本就美,旁邊再有一具屍體,美人就更美了。”
他語聲極低,專注驗屍的薄若幽沒聽見,可賀成和霍危樓卻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