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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若幽卻沒答話,她仔細的盯著宋昱的靴子,很快從箱子裡找出一支竹鑷,而後刨開鞋底上的薄薄泥漬,從凹陷之中摳出了一顆針頭大小的黑色顆粒,此物極小,若不留意,與泥漬混在一起,根本難辨鞋底沾著東西,待靴子再放兩日,泥漬幹了脫落,此物多半被風一拂便沒了,幸好被她發覺。
她拿著鑷子對著火燭去看,眼底浮著猶疑,“侯爺,這靴子是宋大人今日穿的?”
霍危樓頷首,“早前問過他侍從,說出宮之後將官服官靴皆換下之後才獨自離開,衣裳靴子皆是換洗過的乾淨之物。”
這雙靴子靴面簇新,腳底亦無磨損,乃是新作未穿過兩回的,薄薄一層泥漬亦算尋常,那麼這顆東西便是今日所留。
薄若幽喃喃道:“像花種子,只是不知是何花卉。”
她利落找了個帕子將此物包了起來,“此物是何物我得琢磨琢磨。”她又去看外面天色,她來此已有兩個多時辰,已經快到後半夜,她站起身來,這才覺出腰酸背痛頗為疲乏,“侯爺可要歸府?”
霍危樓沒答話,只是道:“先送你回去。”
薄若幽想著廳中還有多人,猶豫道:“侯爺不必跟著了,不若派個人送我回去?”
霍危樓眯了眯眸子,懶得理她,轉身出門吩咐道:“夜深了,暫散了,此事不必宣揚,明日直使司有了章程,自然告知你們。”
趙熙早就熬不住了,一聽此言面露喜色,其他人亦眉眼微松,見薄若幽低眉順眼跟著霍危樓,林槐也不好專門與她說話,一行人一起朝外走,霍危樓邊走邊叫來繡衣使吩咐了兩句什麼,再回頭時便見薄若幽站在廊下等她。
他心頭一熱,快步上前,將她手中木箱無聲拿過,二人手一觸即分,薄若幽掀眼看了他一眼,神思一下從案子上轉了回來,只覺他是當真與往日大不相同了。
待至府門,眾人皆候著,霍危樓令他們歸家,又帶著薄若幽往馬車走去,幾人見狀面面相覷一瞬,這才咂摸出幾分不對勁來,然而見霍危樓神色嚴正不露異常,到底不敢多嘴。
趙熙本已上了馬車,此時掀著簾絡,眼睜睜的看著薄若幽鑽進了霍危樓的馬車上,他眉頭一揚,自言自語道:“薄家的姑娘嗎……”
侍從在外問:“殿下,可要回宮?”
趙熙放下簾絡,應了聲是,片刻忽然又將簾絡掀開,問外面的親隨,“剛才那姑娘,你們瞧著相貌如何?”
兩個帶刀侍從面面相覷一瞬,其中一人道:“生的極美。”
另外一人亦忙不迭點頭。
趙熙眯了眯眸子,這才令馬車走動起來。
薄若幽剛落座便面露兩分憂心,“線索太少,若在道觀內尋不出什麼,只怕難斷兇手。”
霍危樓聽的揚唇,招了招手,令她坐的離自己近些,薄若幽便往他身邊移了些,他傾身,一時離她更近,“這般晚了,不如去侯府歇著?”
薄若幽還當他要說案子,卻不想是此等言語,頓時面頰微紅身子往後一縮,“那怎麼行?”
霍危樓望著她,“你害怕什麼?”
薄若幽忍不住更往後靠了些,“於禮不合,不可,絕對不可——”
她很有些慌亂,且霍危樓如此言語,二人又是在馬車車廂之內,莫名令她想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之言來,霍危樓望著她驚弓之鳥一般,又羞惱的緊,莫名輕笑了一聲,他心底生出些意動來,前傾的身體忍不住朝她更近了些。
二人之間不過離著兩個拳頭的距離,薄若幽見他越靠越近,只覺一股熱血直衝面門,頰上起火一般,她抬手一把推在霍危樓胸口,生怕他挨上自己。
霍危樓被她推住,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底漫出幾分迫人之色,語氣越是平靜,“怎麼了?”
薄若幽手被攥住,要掙脫又掙脫不開,惱道:“侯爺穩重些吧。”
霍危樓捏著她的手落在自己心口,“我何處不穩重?”他說著,指節微動,將她手攥得更緊,莫名撩撥人心,又像在克制壓抑什麼。
熱意從面頰蔓延到脖頸,薄若幽哭笑不得,“侯爺從前可不是這般——”
“我從前是哪般?若我還似從前那般待你,豈非更為古怪?”
薄若幽無奈的瞪著他,眼下光線昏暗,他眼底好似掩著火星,看的她有些害怕,人貼在車壁上,一動不敢動。
霍危樓盯了她片刻,終是離得遠了些,可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仿佛要在這片刻間看個夠才甘心,這時窗簾被夜風撩動,薄若幽眼風一錯,看到這是往長興坊去的路。
她忍不住掀簾去看,馬車之外街景熟悉,果真是去往長興坊!
她轉眸嗔怪的望著霍危樓,霍危樓眉眼間一片愉悅,“知道你不會回侯府。”
她徹底鬆了口氣,心知他是在逗哄她,一時搖了搖頭,見他雖抓著她的手不放,人卻離得遠了些,便低聲道:“我今日是來隨侯爺辦差的,侯爺卻總……也不知侯爺整日想的是什麼……”
霍危樓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一遍,想說什麼卻又忍了住,轉而神色稍正,“這幾日事忙,難見你一面,自覺掛念,辦差之時是辦差,差事辦完了,在你眼前的便不是武昭侯,你亦非仵作。”說著他又靠過來,半是誠懇半是深長的道:“我是男人,若不想親近心悅之人,便真應了坊間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