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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危樓無奈的搖了搖頭,指著岸邊草蓆,“如今只挖出來這些,旁的都還埋在底下,繡衣使又找到了一個王青甫宅子裡的老管事,問起了當年多壽太監離京那陣子的事,這老管事說那幾日府里未曾動過土,於是底下人便往府內的地窖密室和水井水塘等地找。”
“此府邸被抄沒之後,便再無新主,荷花池早已乾涸,再加上夏日下雨衝掉了表面的淤泥,底下的骸骨便露了出來,因此尋到的也快。”
薄若幽本也覺得搜查的快,如此一聽倒也明白過來,她蹲下身子看了看骨頭,“是人骨,看著是小腿脛骨和腓骨,男女難有判斷,若能找到顱骨或者盆骨恥骨便能看出更多。”
“底下的土凍得厲害,多等些時候應當能找到。”說這話,霍危樓目光四掃,看向了不遠處一間屋子,便吩咐路柯,“去那屋子裡放個炭盆。”
路柯應一聲,匆匆而去,很快,霍危樓帶著薄若幽去屋子裡等著。
屋內早已空落,掩上門放上炭盆,比外頭暖和許多,二人在搬來的敞椅上落座,霍危樓握著她冷冰冰的手道:“昨夜未曾睡好?”
薄若幽不瞞他,“昨夜做了半夜噩夢,且奇怪的很,我有時覺得手腳不聽使喚。”
霍危樓心疼的很,“可是又想了蘭舟的案子?”
薄若幽搖頭,“也並未多想,且往常我醒來總不記得做了什麼夢,可昨夜我卻模糊記得,夢裡我聽見了三清鈴的聲音,還看見了一片山林,我想著,那景致不可能憑空而來,會不會是當年我與弟弟被帶走的地方?”
說至此,一股子無由來的慌亂又襲上心頭,她反握住霍危樓的手,有些不安,霍危樓看出來了,將她兩隻手都握在了掌心裡,“莫想這些了,免得難捱。”
薄若幽強自穩住心神,“要想的,我總覺自己病的古怪,若說是失心瘋,可我平日裡卻又如常人一般,病狀也起的毫無徵兆,昨夜噩夢之後醒來,我甚至覺得有人在催我躲進柜子里,若非我本不信那些,我都要覺得自己被邪祟上身了。”
霍危樓深知薄若幽是哪般心性,縱然她再如何恐懼,也絕不會因此逃避,何況此病本是隱患,她不怕,他便更不能阻攔她,“有人催你躲進柜子?”
“只是覺得手腳忽而不聽使喚,像要本能的往柜子里躲,好似很害怕,卻又想不明白這是為何——”
薄若幽習慣了查案子時的抽絲剝繭,此刻自也想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詭異行徑從何而來,霍危樓安撫道:“程先生都不知到底如何病的,你自己怎能想通?”
薄若幽又搖頭,“我的病與當年的事有關,且我夢裡或許是見過的場景,只是我想不起來了,前幾次我都是從睡夢中醒來忽而發病,因此多半與做過的夢有關係,我在想我既然會害怕,那是否是當年事情發生之時,也有過同樣的遭遇?”
薄若幽此言令霍危樓心神提了起來,“同樣躲在某處過?”
薄若幽點頭,“當年我和弟弟被帶走,我在想是不是我逃走之後,在某處躲避過……”
說至此,薄若幽忽而目光一定,“我想去衙門看看李紳的證供。”
得知李紳罪責已定,薄若幽本不打算細究,免得引得病狀嚴重,可昨夜令她現在想起來都背脊發寒,她便明白,此事只靠時間的淡化還不夠。
霍危樓又開始遲疑,當日聽到李紳的口供,薄若幽便大為不適,如今卻看供詞,若在引得她病發可如何是好?
薄若幽看出他遲疑,便篤定道:“侯爺,若我這怪病是心病而來,或許我記起當夜發生之事便會病癒,如今我想不起來,便只能靠李紳的證供想起來了。”
她眸色堅定,深秀的烏瞳一眨不眨的望著他,霍危樓思慮良久才應了一聲好。
雖是接受她看證供,卻還是眼下驗骨要緊,二人在房內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死者的顱骨和另一部分骸骨被繡衣使挖了出來。
薄若幽戴上護手出門,在冰天雪地里清理乾淨顱骨,再將找出的屍骸做個拼接,開始驗骨,“死者顱骨較厚,顱腔亦大,前額以及頂部呈弧線狀,眼眶類方型,眶上緣較鈍,頂線亦粗大……可以肯定死者為男子。”
薄若幽細細看完顱骨,又去查看搜出來的恥骨,“恥骨表面光滑,有小孔,前緣前部隆起,周緣較鈍,死者死的時候應當在四十五到五十五歲之間。”
“按照身骨推算,死者身量在五尺過半,至於死者死了多久,暫時難以推算,人死一年以上屍體便會完全崩解,此處從前為荷花池,若在水中沉屍,腐敗速度則會更快。而只憑身量,年歲和性別,難以斷定死者便是多壽。”
話音落下,又有更多的骸骨被尋出,在土裡埋了多年,其上泥垢厚重,薄若幽先做清理,而後才細查,就在這時,她看到一截肋骨上有一段明顯的骨痂痕跡,她將那處再做清理,很快得出結論,“死者的左側狄三根肋骨骨折過,且應當是在死前四五年的時候骨折,因年紀大了,斷裂的骨頭雖然重新長好了,卻不會像少年人一樣恢復的了無痕跡。”
霍危樓看向路柯,路柯立刻道:“屬下入宮一趟!再細細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