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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一刻鐘,張婆婆才從外面回來, 出去之時身上背著包袱,可回來之後,身上的包袱卻沒了,薄若幽笑著問:“婆婆去做什麼了?”
張婆婆便道:“給村東面的送了些東西。”她合了傘,又拍了拍袍擺上的泥漬。
薄若幽看著她有些不便的腿腳問:“婆婆的腿是受了傷還是得了病?”
張婆婆拍泥漬的手一頓,而後直起身子笑了下,“得了風痛之症,很多年了,都已經習慣了,如今上了年紀,便病的更重了些。”
張婆婆也朝遠處山邊看了一眼,“你們今日要走嗎?要走便得早些走,這山上下雨下的久了,山壁上的土堆還會往下跨,指不定什麼時候路就徹底堵了。”
薄若幽一笑,“倒也不急。”
張婆婆往廂房看了一眼,見吳襄幾人不見了,也不多問什麼,自去裡面臥房找張瑜,不多時便帶著張瑜進了廚房。
婆孫二人在煮早飯,薄若幽在屋檐下來回走了幾步,又往廚房門口去,站在廚房門口一看,只看到裡頭廚具齊備,一口大灶已經燃了火,張婆婆正將糙米煮進鍋里,見薄若幽過來,張婆婆便問:“小姐可是要讓老婆子準備飯食?”
薄若幽搖了搖頭,一時沒瞧出有何異狀來,便又回了廂房。
這般又等了半個時辰,吳襄方才帶著衙差們回來了,雨還未停,雖是小雨,可他們人多,張家沒有足夠的傘,這般出去回來身上也濕了一片,吳襄落座之後便道:“整個村子裡都沒有產婦,不僅如此,除了這張婆婆有個小孫子之外,這村子裡也沒有別的小孩子了。”
薄若幽有些奇怪,“不是說有好幾戶人家嗎?”
吳襄頷首,“除了昨日半山腰上見過的吳婆婆,村子裡的人家我們都去了,昨日遇見過的那兩個人是兄弟,看起來三十來歲了,兄弟同住,都沒有妻子,自然也都沒有兒女,看著倒是老實人,南邊幾處坡地便是他們兄弟的,下著雨,也要去做農活。”
“東邊張婆婆早上去的那一家,是一對姓張的夫妻,過的頗為艱難,夫妻兩都是快五十歲的人了,老頭是獨臂,妻子臥床多年,似乎也是腿腳上的毛病,我去的時候,問了張婆婆,那老頭說張婆婆好心,經常給他們送吃的。”
薄若幽問:“他們也沒有兒女嗎?”
吳襄點了點頭,“沒有兒女,好像是得了病,二人都是本地人,老頭也沒錢納妾,村子裡也不興這個,便這麼多年來無兒無女的過來了。”
薄若幽有些唏噓,在這荒村之中,無兒無女只一對老夫妻,日子只會越來越艱難。
吳襄又道:“東南邊還有兩家,一家住著一對吳姓兄妹,三十上下的年紀,妹妹說是身上有病,沒有出來見人,哥哥也是個老實巴交的,還說本來娶了個老婆回來,結果沒和他過多久便跑了,說嫌棄他們這裡太窮了。”
“還有一戶人,住著一個腿腳不便的中年男子,只開了一條門縫,看得出腿有些畸形,見我們是京城來的,便將門關了上,什麼都沒說。”
吳襄嘆了口氣,“這個村子,當真是又古怪,又都過的十分慘澹,要麼是老夫妻無兒無女,要麼是獨居的老婆婆和腿腳不便的中年男子,還有那對兄弟,看著好手好腳的,竟然不娶妻生子,那對兄妹亦是,妹妹有病,哥哥娶了個媳婦卻跑了。”
薄若幽若有所思,吳襄道:“再這麼下去,這些人家都要絕戶了,張婆婆說的西北邊上幾家空屋子,我們也去看了,的確是空置的,裡面的家具被搬走了不少,如今也都陳舊的沒法子住人了,院子裡荒草齊小腿高,門窗都朽了,且那幾家地勢低洼,昨夜那般大的雨倘若多下兩日,多半屋子裡要倒灌水。”
薄若幽疑惑道:“剛好就是西北那幾戶人家是空的?”
吳襄點頭,也面露遲疑,“我看的時候也覺得奇怪,只怕是修房子的時候,本就選了地勢不好之處,所以後來乾脆搬走了,此處實在偏僻了些,搬去山那邊也比此處好些。”
薄若幽心底湧上來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之感,這時,外面的雨終於停了,吳襄神色一振走出來,見層雲之後透出一抹亮光,心底更是一松,“這一時半刻應當不會再下雨了。”說完他抬眸看了一眼張婆婆家的屋頂,“先給她們把屋頂補好。”
張婆婆沒想到吳襄說給她補屋頂,竟就是真的要補,她遲疑道:“這個不礙事的,我們不睡那屋子便可,眼下雨停了,你們正好出山。”
吳襄也道:“不著急走,要走也不是此時。”
張婆婆一時推脫不過,只好找了梯子出來,又從屋後搬出一摞灰瓦,吳襄手腳利落,搭好梯子便爬了上去,他上了屋頂,其他人便都在下圍看著,掌梯子的掌梯子,遞瓦片的遞瓦片,院子一時熱鬧起來,可忽然,吳襄在屋頂之上輕咦了一聲。
“院子外面有人,去個人看看。”
吳襄在屋頂上,視線看得遠,往西側一瞟便見一個人影在院牆外面鬼鬼祟祟的,一個衙差快步出門,打開院門,便見院子外面站著昨日張瑜口中的張家二叔。
那人見衙差出現,面露兩分驚惶,而後道:“我來尋張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