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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危樓雙眸微凝,岳明全又道,“當時罪臣想著,他一個小小的太常寺卿,也不知道偷了舍利子是去做什麼,或許……或許身後還有什麼大人物,罪臣自己不過求個榮華富貴,又何必知道那般多呢?所以後來罪臣再沒問過。”
天色已昏暗下來,霍危樓靠在椅背之中,俊毅的五官沉在昏光之中,一時辨不清情緒,可一股令人膽寒的威壓自他身上傾瀉而出,跪在堂中的岳明全禁不住心生駭然。
仿佛為了消解恐懼,岳明全繼續努力的回想:“沒錯,就是這種感覺,當初他官位雖不高,卻總有種盡在掌握,一切皆有安排之感,罪臣在洛州,便好似替他辦事的屬下一般,直到現在,罪臣也在想那舍利子後來去了何人手中。”
“當時拿到了舍利子,那會柔骨功的年輕人連夜被罪臣送走,舍利子卻是罪臣親手交到他手裡的,我不知他如何將舍利子送走,隔了幾日在僻靜之地問,他卻仍是閉口不答,且叮囑我在外人眼前與他疏離些,那之後,罪臣便再無機會問他。”
霍危樓聞言又命人召來吳瑜,吳瑜也知道了王青甫的死訊,進來的時候腿腳都是軟的,聽霍危樓問起當年之事,吳瑜便回憶道:“當年未曾覺出異常來,在寺中盤桓一月之後,是下官和他一起回的京城,我們走的水路,一路上還算安閒了幾日。”
林槐猶豫著問:“侯爺是覺得,他是一直將舍利子私藏在身上的?”
霍危樓眼底一片冷色,“這般滴水不漏之人,不應當會將舍利子這般重要的東西交給別人,且當時寺內寺外皆是戒嚴,他沒有將護送舍利子下山之任交給岳明全,多半也不可能自己安排人送走,一旦出了岔子,便是前功盡棄,且那時,怎會有人想到是他盜了舍利子,還藏在了自己身邊。”
林槐只覺有理,“最危險之地,亦是最安全之地,只是如今不知他盜走舍利子是為了做什麼,便也不知他是否將舍利子帶回了京城。”
“回京城抄家便知道了。”霍危樓眼底一片晦暗,“不必在此地多留了,你速速找了凡等人來錄證供,再將所有物證一併帶上,早日回京。”
若王青甫當真將舍利子帶回了京城宅子裡,雖過去了十年,可說不定宅子裡還當真有線索,且他的妻妾或許也知道不少舊事,亦要一一審問,霍危樓本就是雷厲風行的性子,且此案本可盡破,卻偏偏斷在了這般關頭,實在令他頗為著惱。
說至此,霍危樓略一想便道:“林昭也在此,你令他助你,明日一日準備好所有呈堂證供,後日便可啟程。”
福公公聞言進的門來,“侯爺,此番回京,咱們是走陸路還是走水路?”
陸路快,卻十分累人,水路慢,卻可悠閒些,他們南下便走的陸路,因此福公公雖如此問,心底卻已經有了答案,在他看來,霍危樓定然是要十萬火急速速趕回京城的。
霍危樓眉頭一簇,忽然一眼看到了門外侍立著的薄若幽,鬼使神差的他未答此話,只是道:“馮侖和王青甫的屍首皆要帶回京城,路上有些不便。”
福公公也有些發愁,霍危樓便令吳瑜和岳明全退下,將薄若幽叫了進來。
看著薄若幽,霍危樓問道:“你欲回青州?”
誰料薄若幽搖頭,“民女要去同義父匯合,而後往京城去。”
福公公一驚,“幽幽要去京城?”
薄若幽唇角彎了彎,“是,民女本生在京城,此番算是重回故地。”
福公公看了一眼霍危樓,再看向薄若幽時便問:“那你此前說要求侯爺的事,是……”
“是想請侯爺舉薦民女去京兆府衙門做仵作。”
福公公倒吸一口涼氣,隨即面露大喜,“天啊,還當此番結案之後,便和你分道揚鑣了,沒想到你本是京城人,往後你在京城內,咱們又有再見之機了!”
福公公語氣歡喜,神色也頗多憐惜,薄若幽長這般大,還沒有幾個長輩待她如此親厚,一時也覺頗為動容,“是,是有再見之機。”
福公公想到霍危樓昨夜神色,再一深想,咂摸出了幾分深意來,便道:“你既要去京城,是要怎麼走?”
“義父在西陵渡口等候,民女去那裡找義父便是。”既說到了此處,薄若幽便轉身道:“侯爺既要後日啟程,那民女也後日一早往西陵渡口去。”
西陵渡口便在洛州以東的西陵縣,若要走水路北上,從那裡便可乘船,霍危樓聽她之言神色未動,倒是福公公有些著急,“你既要回京城,何不與我們一道?”
薄若幽便有些不好意思,“義父腿腳不便,此行只有走水路才安穩些,何況侯爺著急辦差,民女也不敢拖累大家。”
福公公明白了,正有些遺憾,卻聽霍危樓道:“驗屍驗骨之驗狀,明日要寫好,另外明日稍驗一驗王青甫,亦出一份驗狀來。”
薄若幽忙恭敬的應了,霍危樓看了她一眼,“退下罷。”
薄若幽福身離開,福公公便輕咳了一聲,“侯爺,老奴的身子骨有些吃不消了……”
“哦?”霍危樓站起身來往左廂去,“那你是真的老了,下次出門你不必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