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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弦比她想像中緊澀,她拉的費力,正無措間,身後貼上一道熱意,霍危樓將她擁住,手把手的教她,看著弓弦在他掌中毫不費力的張滿,薄若幽心頭急跳,莫名的面頰生熱。
她紅著臉道:“我喜歡這把弓,侯爺教我箭術吧。”
道出此言時,薄若幽不曾想到,她十八歲的生辰,會在數箭脫靶的懊惱和霍危樓的朗笑聲中落下帷幕。
她羞惱的被霍危樓抱在懷裡的時候想——
這只是十八歲的生辰,往後還有不知多少個有霍危樓相伴的生辰,而那個她活不過十八歲的詛咒,早已在不知何時便被她拋去九霄雲外了。
正月十五上元節,霍危樓陪著薄若幽去看了一趟燈市,十二年前的上元節是悲劇發生之時,今次薄若幽仍然心有餘悸,可她不願讓自己因恐懼而怯懦,璀璨的華燈照不去十二年前的長夜,可只要一次一次的試,終有一日能將她心底的長夜照徹。
上元節後,吳襄去洛州,親自將當年將受害者生辰八字告訴馮欽的穩婆帶了回來,衙門和刑部開始過堂定案,連審五日,在正月二十六這天,定了馮欽的死罪。
馮欽在天牢被關了月余無光地牢,早已瘋狂無狀,當戴著枷鎖從衙門出來遊街之時,看到的每一張臉都被他當做了大羅金仙,他不停地跪拜,不住地祈禱,面上的虔誠不似窮兇惡極之徒,可百姓們不再信,直言他裝瘋賣傻想逃脫懲治。
馮欽殺妻害子,謀害幼童,加之欺上瞞下,勾結朝臣盜竊佛寶,數罪併罰,已無脫罪可能,臘月二十九,馮欽在宣武門前梟首示眾。
時令入二月,梅英疏淡,東風日暖,又是一年春來早。
準備數月,臨近跟前,程宅依舊忙的人仰馬翻,外頭嘈雜嬉鬧,薄若幽閨房中反倒最為安寧,然而看著這分外鄭重喜慶的場面,饒是她冷靜沉穩,也生出些微的慌。
初一開始,侯府與程宅皆是客從如雲,霍危樓不好與她私見,使得她更為緊張,因此幾乎是在薄若幽的期盼之中,二月初三到了。
天青如碧,十里紅妝。
天色剛大亮,長龍般浩蕩的迎親隊伍便到了,薄若幽一身火紅喜服侯在閨房內,心跳如鼓。
為她梳妝的是公主府嬤嬤,從前侍候過她的京墨二人也在跟前,鏡子裡的她被喜服襯的色若春桃,眸似新月,再薄施粉黛,越發清妍嬌媚,屋內眾人交口稱讚,正說笑著,聽聞外面爆竹齊銘,鑼鼓喧天。
“縣主,這是要催您出門上轎了。”
話音剛落,院門外便湧來數道嘈雜腳步聲,伴隨著人群中的笑鬧,薄若幽敏銳的捕捉到幾個熟悉的聲音,很快,禮官在門外高聲唱和。
嬤嬤忙給薄若幽蓋了蓋頭,喜帕映的她嬌靨艷若春棠,亦將她眼底的微慌掩了住,門外唱到“吉時已到”,嬤嬤扶著她出了門。
一時門外笑鬧更甚,可不知發生了什麼,又忽的安靜下來,這時,她聽見一道穩重腳步聲朝她走來,沒多時,一截紅綢落在她掌中,她握住,紅綢那頭稍稍用力,她便心尖一跳。
她知道是霍危樓牽著她。
牽著綢子,被嬤嬤扶住,她隨著霍危樓腳步一起去拜別程蘊之,待走至程蘊之跟前,聽見他叮囑的吉利話時,薄若幽忍不住鼻尖發酸。
拜完了親長,薄若幽復又跟著綢子出門上轎,霍危樓走的不快,她亦步亦趨,周遭圍看者眾,卻無人敢調笑新嫁娘,待上了嬌子,薄若幽方才抹了抹眼角。
一路上儘是震耳欲聾的鑼鼓鞭炮聲,無數的喜錢花紅撒出去,整個京城都知道今日是武昭侯與安寧縣主的大婚吉日。
從程宅到武昭侯府的路薄若幽走了無數遍,卻從未像今日這般心境陳雜,她憶起諸多舊事,待轎子停下,方才回過神來,牽著紅綢,她與霍危樓一同踏上了從府門至正院的大紅黼黻,路上跨過馬鞍、干驀草,又跨過一桿秤後,她進了先前來過的主院。
因長公主有病在身,今日並未出現在婚典上,霍危樓亦厭繁冗,因此二人被直接請入新房行撒帳之禮,撒帳後便是掀蓋頭。
禮官唱和到此處,周圍再度熱鬧起來,薄若幽只覺霍危樓抬了抬手,下一刻,眼前的陰影便散了去,她對上霍危樓黑曜石般的眸子。
今日的他喜袍加身,龍章鳳姿,威儀無匹,看到她時,他眼底閃過明顯的驚艷。
“大嫂當真國色天香!要把大哥的魂兒迷走了!”
人群之中,也只霍輕鴻敢調笑新郎官,眾人跟著笑鬧起來,禮官趕忙開始下一禮。
再行合髻之禮,又同飲合卺酒,最後宣了建和帝賜下的婚旨便算禮成。
跟著來的迎親陪侍和賓客們恭賀聲不斷,霍國公夫婦打著圓場,請眾人出門行宴,一時大家又魚貫退出,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你們也退下——”
霍危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移也不移,嬤嬤侍婢們亦退至門外,霍危樓這才傾身握住了薄若幽的手,“幽幽,禮成了,往後,你便是我霍危樓的夫人了。”
薄若幽面紅如霞,心跳的更快,她輕輕喚了聲“夫君”。
霍危樓霎時意動,傾身將人攬入懷中,什麼也不做,只是將她嚴絲合縫抱住。
薄若幽心底亦生出綿綿情意,片刻,她看了眼窗外,“時辰尚早,侯爺還要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