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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若幽不願輕易放過這一點,吳襄遲疑一瞬道:“李紳答話之時,從頭到尾都十分沉著,問到某些細節,他會直言記不清了,可到了作案之地,卻又能說個大概,他記得這些受害者的大概家世,能指出在何處拐走孩子,何處作案行兇,又在何處拋屍,又如何處理現場,都和當年的情況基本一致,衙門主要靠這些認定他是兇手。”
別的案子並無還活著的親身經歷者,唯獨她和明歸瀾,從供詞上來看,李紳的確是兇手無疑,可想到夢裡的情形,薄若幽無法輕易說服自己。
吳襄見她一臉沉色繼續問道:“你如何想的?總不可能李紳不是兇手。”
薄若幽道:“倒也不是此意,只是我想著李紳證供不全,會否還有別的幫凶……”
吳襄嘆氣,“此問我和大人也想過,可多番審問,李紳說只有他自己一人,如此兇殘之法,他不敢讓旁人知道,也因如此,他作案時間間隔極大。”
薄若幽思緒雜亂,一時躊躇不前,霍危樓忽而問:“飛雲觀的觀主說他中間還俗過兩年,這還俗期間,他人在何處又做過什麼?”
“他是建和十四年還俗,建和十六年回的飛雲觀,中間去了益州,靠著在飛雲觀內積攢的銀子過活,中間想靠給人算命為生,可一來他人生地不熟,二來沒了飛雲觀的名聲,益州也無人請他,如此坐吃山空,兩年便混不下去了,再加上得病,不得不回飛雲觀求師父。”
霍危樓又問:“可曾派人去益州查探?”
吳襄面露遲疑,“未派人去,一來這兩年的事與案子無關,二來益州路遠,又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一個寂寂無名的小道士多半查不出什麼。”
霍危樓略一沉吟未說什麼,薄若幽亦有些不得章法,她仔細再將幾件案子的證供看了一遍,待都記在心底後便提出告辭。
回程的路上,霍危樓道:“你若不放心,我令人往益州去一趟,這李紳得病之前雖有些滑頭,卻還算個正常道士,可回來之後人便變了,並非每一個得絕症之人都會信這些邪門歪道,且連續害了這般多孩子,並非一般心性之人可為的。”
薄若幽想了想還是搖頭,“益州路遠,若派人前去太過周折,且侯爺如今有差事在身。”
霍危樓將她攬住,“派侯府侍從去,並不妨礙什麼,此事為你心結,若不解開,你難得放下此事。”
她眼底不由生出感激來,“侯爺,若我的病越來越重,侯爺當如何?”
她這病古怪至極,如今雖只是偶而一犯,可往後數十年,誰也說不準,霍危樓撫了撫她發頂,“越來越重也不礙什麼,有程先生在,他從前治得好你,往後便能再治好你,再不濟,我自當為你延醫問藥,亦或者,帶你再回青州去。”
薄若幽喉頭微苦,不為別的,只因霍危樓從小看父母慘劇,又因母親之病少得愛護,若如今娶的夫人也患上瘋病,那他何等苦痛?
而再回青州之語,與他而言更是難上加難,他一日為朝中肱骨,皇帝便一日不可能放他離京,除非他放棄手中權力,只做個閒散王侯。
薄若幽心腔內一陣悶痛,不由伏進霍危樓懷裡,“若我能想起當年的事便好了——”
霍危樓手無聲落在她背脊上輕撫,鳳眸內儘是幽深,就在這時,一絲甜膩的香氣順著冷風飄進了馬車裡,霍危樓心中一動,開口令馬車停下。
薄若幽有些狐疑,“怎麼了”
馬車正行至鬧市,冰天雪地里,叫賣的商販並不多,霍危樓先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熱氣騰騰的糖糕鋪子,他道一句,“你等等。”
說完霍危樓下了馬車,薄若幽好奇的掀簾去看,只見他走到那糖糕鋪子跟前說了句什麼,很快老闆便用紙為他包了些什麼,他隨手撂下一塊銀子,返身往馬車走來。
霍危樓剛上馬車,薄若幽也聞到了香甜氣味,“買的什麼?”
霍危樓落座,展開紙包,薄若幽一眼看到了一團銀絲龍鬚酥,她不由微微愣住,霍危樓道:“我前日令你二叔過府問過,他們說你當年病的時候也哭鬧不止,唯獨龍鬚酥可將你哄住,眼下買些龍鬚酥放著,若你再病了,好用它哄你,可要嘗嘗?”
薄若幽遲疑一瞬,抬手捻了一縷放入口中,濃郁的甜膩有些發齁,薄若幽并不喜歡,可這滋味,卻令幾個零碎的畫面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龍鬚酥是京城特有的小食,她已十多年未曾吃過了,她忍不住又捻了一縷,片刻之後道:“我小時候不喜歡此物……”
頓了頓,她恍惚的道:“我記得是弟弟喜歡吃這個。”
霍危樓道:“是,你二嬸說過,這本是你弟弟喜歡的小食,可不知為何,你那時病重,只有此物能安撫住你。”
一道電光在薄若幽腦海中閃過,可她還未來得及抓住便不見了,她額角突的一跳,“怎會這般古怪?我病了竟連口味都換了?”
霍危樓安撫道:“許是你太過記掛他,這才有了他的嗜好。”
薄若幽只覺口中甜到發苦,她將紙重新包好,“或許沒有這樣簡單。”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轉身看著霍危樓道:“我想再見二叔他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