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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走至門前,侯煬一把將屋門推了開,屋內空闊,從地上的灰印看僅有的擺設也被搬走,兩張方桌拼成個長案,一個面生青紫瘢痕的男童屍體正靜靜地躺在上面,男童腳下放著一碗明黃燈油,裡頭一根燈芯亮著螢螢燭火。
薄若幽進門,目光審視的落在男童屍體上,男童的衣裳上髒污一片,有被撕裂的痕跡,腳上鞋履不見,白襪亦掉了一隻,裸露在外的手和一隻腳上有烏青傷痕以及凝著血痂的外傷,只從體表早已密布的瘢痕來看,已是死亡多日。
將箱籠放下,薄若幽揉了揉發僵的手便打開箱籠準備驗屍,可就在此時,一道悲痛的哭聲卻傳了過來,一同響起的,還有女子嗚咽的責問。
“官府的人終於來了,當日我便說過要去後山找瑾兒,可為何不去?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死了瑾兒——”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薄若幽和吳襄上前一步,很快看到何掌柜帶著四五人走了過來。
走在前的一男一女皆過而立之年,二人華服加身,容色卻十分憔悴,自然便是文老爺和文夫人,文夫人一手攥著帕子,哭的雙眸血色遍布,靠著文老爺攙扶才走得穩路,看到侯煬,她眼底的責問越深,“就是你,我記得你,當日你帶著人,你們嫌後山太遠,不願去找,便回了京城,若你們去了,瑾兒興許還能活命,我苦命的瑾兒——”
“你們是衙門公差,仗著身份搜刮民財之時毫不手軟,要你們幫著救命你們卻推三阻四,你們……你們簡直就是幫凶……”
文夫人淚盈於睫,說的猛咳了起來,文老爺一邊去撫她背脊,一邊給侯煬致歉,侯煬被責罵的面紅耳赤,有些無錯的看向吳襄,吳襄蹙眉,也沒足夠底氣反駁。
這時薄若幽從內走出兩步,“夫請節哀,衙差人手有限,只能朝著最有希望的方向找尋,有時判斷有誤,自然會有疏漏之處,不過……小公子亡故之時乃是在十二之前,即便當日衙差們找去了後山,也救不回小公子——”
文夫人悲極生怒,聞言立刻陰沉的盯著薄若幽,“你是誰?你又怎知道我兒何時亡故?”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來了!
☆、九迴腸03
“文夫人, 這是寧安縣主,也是我們衙門的仵作。”侯煬忍不住道。
文夫人一愣,上下打量著薄若幽, 驚疑不定,一旁的文老爺見是侯煬所言, 吳襄等人又面無異色, 便知絕不可能作假, 當下嚇了一跳,拱手道:“拜見縣主,拙荊因犬子亡故悲痛過度, 多有冒犯, 還請贖罪。”
薄若幽本也不計較這些,只回頭看向文瑾的屍體,“我是衙門仵作, 職責便是驗屍,小公子身上屍僵已徹底消失, 死亡時間至少在三天之上, 且昨夜大雪,屍僵緩解應當更慢, 如此稍加推算,便知他死亡日久, 而吳捕頭說你們派人報官之時,說的是他冬月十一那日走失, 所以我猜測, 他應當在走失當日便遇害了。”
文老爺哪裡聽得懂屍僵之言,一時面露茫然。薄若幽耐心道:“人死之後,遺體便變僵直, 等過幾日之後,卻又會便軟,這僵直便是屍僵,屍僵散去人便會重新變軟,若在夏天,這般僵直只會持續一兩日,春秋則長些,可到三四日,而冬天,則需要三到七天才會徹底消失,如今雖是初冬,天氣卻已嚴寒,且小公子遺體露於荒野,因此必是三天最低之數。”
如此解釋,文老爺夫婦都聽懂了大概,文夫人擦了擦眼淚,面上陰沉淡了些許。
吳襄又安撫道:“你們放心,此番官府定會竭盡所能查清楚小公子是為何死的,若當真是被謀害,必定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只是官府也需要你們幫忙,眼下我會令人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務必細細回答莫要遺漏。”
文夫人哭的淚眼婆娑,文老爺卻還能穩得住心神,他應了一聲,又往屋內看去,看到兒子的遺體,面露悲痛不忍,很快便勸著文夫人往前廳去。
吳襄點了何暢和另外一衙差,二人跟上去問話,一回頭,薄若幽已再度走到了屍體身邊。
她並未開始驗屍,只是站在長案邊上,目光落在這具腐敗不算嚴重的孩童屍體上。
屍體是昨夜被帶回來的,因此衣襟上並未沾上冰雪,可其上泥漬慢步,好似孩子在泥水之中打過滾一般,露在外的手腳之上雖有青紫瘢痕和結痂創口,卻並未看見致命外傷,而其衣裳雖有撕裂,卻無明顯血跡和被攻擊的傷處破口。
“捕頭,你覺得奇怪嗎?”
薄若幽看著看著,忽然開了口,吳襄也看著文瑾的屍體,聞言皺眉,“你說的是何處奇怪?”
吳襄也是見過許多死屍的人了,眼下卻未摸准薄若幽的意思,可他遲疑著道:“如果死了三天以上,那腐敗的沒有我想像之中嚴重,可能因為天氣冷的緣故,非要說哪裡古怪,就是……就是這孩子臉色有點太白了……”
這般一說,吳襄越發肯定,“對,他臉色太白了。”
人死了三天以上,就算在低溫下保存完好,面上也難再見血色,可文瑾面上的蒼白,卻要更甚以往吳襄見過的任何一具屍體。
不僅麵皮上完好之地白的滲人,便是連青紫腐痕都顯得格外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