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頁
她朝外看了一眼,“如今已入深秋,天氣轉涼,正是咳喘發作之時,且到了晚間,患有此疾病者更易咳嗽不止,呼吸不暢,葉翡在睡前用藥,是可以到預料的事。”
吳襄立刻道:“我這就讓人再去園中搜查——”
葉翡被綁走時幾乎沒有掙扎,既然所用食物安全無虞,那便有別的解釋,他用藥並未當著小廝的面,誰也不知他用過此藥,若無薄若幽剖驗所得,此關節便難有解釋。
“兇手不但知道葉翡用藥,還知道葉翡患的是何種病,並且還能潛入葉翡房中將他的藥偷偷換掉,兇手每下一個目標都是定好的,殺於洵之時,已經將羽衣偷了出來,且想用吊死之法,且當夜去了於洵房中,那麼在殺於洵之前,便不會換藥——”
吳襄立刻道:“這藥藥性不同,提前換,便會被發覺。”
薄若幽應是,又道:“於洵死後,捕頭去園中搜查,又將柳青幾人帶回了衙門,而葉翡死的時候,是他們剛被放回百鳥園的當日。”
吳襄回憶道:“他們幾個是午時前後被放回去的,黃昏時分,便說找到了棺材釘,我便帶著人去拿宋忠明,這中間不過兩三個時辰,兇手要去換宋忠明的包袱,還要提前換藥,可來得及?”
薄若幽搖了搖頭,“只怕來不及。”
“如此,豈非是說,兇手不是當日帶回衙門的那幾人?”
薄若幽略一思忖,“宋忠明的包袱埋在存放草料的庫房之中,那地方頗為髒亂,除了下人和馴養鳥獸的匠人,只怕也無人去,尤其想柳青他們幾個,根本不會踏足那裡,那他們也不會知道宋公明私藏了銀錢。”
吳襄仔細捋了捋,“的確是這般道理,他們幾個在園中身份高於尋常下人。”
薄若幽寫完驗狀,戴上護手,又往面上蒙了絲帕,而後便走向棺材,棺材打開,裡頭屍體已經被蛆蟲蠶食的面目全非,便是身上袍衫都已被屍水浸透,難辨本來顏色。
時節雖入了秋,不必夏日炎熱,可江行是從湖中撈出,本就被湖水泡了一夜,後來草草下葬,身上亦是濕淋淋的,如此更加快了腐壞,如今想在屍表找到傷痕已是極難。
江行在趙越喜好的戲文中扮演血雀,又自小跟著師傅學藝,哪怕血肉腐壞,仍能看出身骨挺拔,這樣的人,不會輕易因為雨天路滑跌入湖中淹死。
且薄若幽記得,月湖並不算大,其中南北兩面臨著迴廊,皆有欄杆相護,而東西兩邊,西邊挨著假山,有石階延伸入湖裡,東邊同樣是一片緩坡,挨著湖邊的地方,湖水不過剛沒入膝頭,江行身高五尺過半,又是身段靈巧的成年男子,無論如何也不會跌入湖中之後生生溺死。
先打量了屍體片刻,薄若幽方才令衙差將屍體搬出。
江行死亡月余,屍體腐壞難辨容色,待用清水將屍體上的蠅蛆清理乾淨,薄若幽仍然有種無處下手之感,屍表痕跡已被破壞,她當先檢查了屍體骨骼,發覺未有明顯骨傷之後,還是決定將屍體剖驗。
屍體臟腑已被蛆蟲蠶噬大半,胸腹之地白骨隱約可見,因是溺死,薄若幽一路從肺臟剖驗下來,雖然臟器已腐壞過度,卻還是能看出肺臟膨大,積水頗多,其上腐敗水泡血沫密布,格外有些駭人,由此,可斷定死者的確是溺死,然而除此之外,只能看到更多令人頭皮發麻的屍蟲,再想驗出別的線索,便難有所獲。
胃臟內食物毫無蹤跡,便是有何水草被吸入氣管肺臟中,也跟著屍體一同腐爛了,唯一讓薄若幽覺得奇怪的,便是氣管肺臟中不見任何泥沙。
月湖是匠人生生鑿出的內湖,其中被填了細沙,又因為多年來淤泥沉澱,湖底泥沙混雜,江行若是在湖中溺死,多少會吸入,而泥沙並不會隨著屍體腐爛無蹤。
可剖驗下來,她並未發覺任何泥沙顆粒。
薄若幽忍著刺鼻的腐臭,有些不死心的驗的更細了些,天色越來越暗,眼看著夜色便要落下,就在她以為此番要百忙一場時,她忽然在腐敗的氣管內發現了一抹特別之物。
那東西裹著屍水和污物,有些難辨形狀,可那卻不該是人體內會出現的東西,薄若幽用清水洗淨,這時,那東西終於現出了形狀。
竟是一片鳥羽。
她連忙換了幾次清水,待將鳥羽洗淨,便見是一片灰白之色,倘若未在屍水中浸泡這般久,只怕多半是雪白之色,她連忙將此物拿給吳襄看。
“找園中匠人問,他們定然認得出是哪種鳥兒身上的羽毛。”
吳襄接過那一小片羽毛,心中遲疑不定,“可羽毛倘若落入了湖水之中,也有可能被吸入口中。”
薄若幽搖頭,“可屍體臟器內不見任何泥沙,這太古怪了,他被淹死之地,不像是在湖裡,而是在某處無泥沙之地,只是那地方容易落鳥羽,捕頭不是去了鳥園嗎?或許就在鳥園附近。”
吳襄眼底微微一亮,“我明白了,我這就去百鳥園。”
吳襄說完便離開了義莊,此時夜色已籠罩下來,薄若幽簡單處理了屍體,等棺蓋重新合上,她便淨手收拾箱籠,還未收拾完,外面已有腳步聲入後堂。
薄若幽聞聲回頭去,便見竟是霍危樓來了義莊,她微訝,“侯爺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