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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霆堯率殘軍幾十騎逃到淮河,下屬催他渡河,趙霆堯因問前方是何處地界,有一個下屬說是「陰陵」地界。
趙霆堯知道那是古時項羽「迷失道」之處,渡河後一直逃去,只怕將到烏江。
趙霆堯悲泣一聲,看著還有護送他的幾十騎將士,都是他從前戰無不勝時追隨的人,他終不想他們全都死了。
趙霆堯召他們到近前,表示自己不渡淮河了,讓他們向華朝軍隊投降,說著拔出劍來要自刎。
危急之下一個下屬用手拿抓住了他的劍鋒,趙霆堯泣道:「你何故阻我!」
看到下屬的手上鮮血,他勇決之氣也散了一些,於是緩了緩。
陣陣馬蹄聲傳來,忽見幾十騎當先朝他們奔來,一騎扛著一面大旗,旗上大書一個「王」字,這是一面華朝大軍的帥旗。
之前兩軍交手,趙霆堯的大軍沒有聽說華朝姓王的元帥,只知道尹翔命雍國公宇文少凌和平南侯鍾雨帶東西兩路大軍南下,而尹翔自己的中路軍在其後配合兩路主力大軍。
趙霆堯舉目看去,就見一騎紅袍大將居中,那大將已然蓄了短須,面目依稀熟悉,但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紅袍大將朗聲道:「趙霆堯,事已至此,投降吧,讓餘下的人都活下去。皇上有令,華朝軍隊不殺俘虜。」
趙霆堯聽到這個聲音,吃了一驚,站直身來,大風吹著他凌亂的髮絲,他的雙眼像是要把前方的人盯出洞來。
「原來是仲羽來了。」趙霆堯沉聲道,語氣難免更加悲悽。
王仲羽說:「趙霆堯,勝敗已定,總不能讓身邊剩下的人枉送性命吧?」
忽然,一個夏軍屬下叫道:「王將軍,你怎麼能幫著尹氏逆臣呢?」
王仲羽冷笑一聲說:「皇上天命所歸,爾等才是為天所棄。吾乃中/華/帝國平陽長公主的駙馬,官拜南征東路軍行營大總管,封平南侯。為皇上蕩平南寇、一統江山是我的責任!」
趙霆堯哈哈大笑,王仲羽道:「趙霆堯,皇上寬大為懷,早已下旨,你若降了,可封你為『山陽公』,在封地可用帝王規制,中華以國賓之禮待你。」
趙霆堯停了笑聲,愴然道:「國賓我是當不成了。尹羲可隨軍來了?」
尹羲武藝卓絕,他早領教過了,她上戰場來也不奇怪。
王仲羽道:「長安長公主在京代皇上監國。」
趙霆堯呵呵一聲,嘆道:「輔佐兄長,果然比嫁給我好。」
趙霆堯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說:「勞煩仲羽將此物交給尹羲,你告訴她,若有來生,我會去找她的。」
趙霆堯與失去光環的顧若蘭相見之後就大夢了兩套記憶,他才有點明白為何顧若蘭說的和尹羲說的完全不一樣。
一周目的趙霆堯和尹羲當過三年的恩愛夫妻,夫唱婦隨,生兒育女。那時的她十分賢惠,就算會吃側妃的醋也從不會不識大體,直到她一片好心想幫與徐謙和離的顧若蘭再嫁,請她到了燕王府做客,那時顧若蘭有意勾引,他也一見傾心。顧若蘭的美貌世所罕有,仙氣籠罩,他受不住誘惑,一沾她的身後,只覺別的女人都無味許多。最終他悲劇了。
二周目的趙霆堯如尹羲所說娶了顧若蘭,納尹羲為側妃,顧若蘭「重生」而來要復仇。他比一周目還沒有腦子,像尹羲所說會做一些現在看來非常腦殘的事。最終尹羲被顧若蘭做成了人彘,尹羲被折靡成那個模樣,令他在夢中都被嚇醒。
大夢兩周目之後,趙霆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愛過顧若蘭,或者他只愛自己。這一生他真正經歷的與前兩周目都不相同,他的處境讓他產生無盡的寂寞。午夜夢回也會想,如果一周目好好的和尹羲當恩愛夫妻,不去招惹顧若蘭,他會當一個好皇帝,她也會是一個賢惠的好皇后。
就算他這樣從自己的角度去幻想如果,可是尹羲也絕不會願意了。
和他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愛過顧若蘭一樣,他雖然心底對尹羲又恨又憐又念又怨又愧又怕又想,對她存在欣賞,可是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愛她。
這樣複雜的感覺刻在心底,這時將要告別這個世界,他的一切都已清空,臨死前念著她。
趙霆堯拔出天子長劍,淡笑道:「仲羽師弟,我欠了你的,今日都還給你。」
王仲羽肅然道:「我王家的門楣與尊嚴不是你還我的,而是我自己爭來的。」
趙霆堯哈哈一笑,說:「好一個仲羽,好一個華朝駙馬,好一個平南侯!」
趙霆堯知道王仲羽原來是他手下的大將,他可說是因為美色自斷臂膀了。
趙霆堯又道:「朕不當『山陽公』,寧做項羽,不做漢獻帝。日後你跟別人提起我時,別說顧若蘭是我的虔姬。仲羽自己選擇娶過顧若蘭那樣的女子,也就別怪我多了樁風流韻事。今日你我恩怨了斷,請善待剩下的弟兄。」
趙霆堯說完就拔劍自刎,血花飛濺。
「皇上!」
「皇上!」
趙霆堯的屬下大聲哭嚎,跪在他周圍。
趙霆堯倒地,最後看一眼天空,緩緩閉上眼睛,不久氣絕。天空仍然這樣浩渺,習習涼風吹來,將血腥之氣吹遠吹散,一個生命的消失在這天地之間這樣不值一提,哪怕他是皇帝。
王仲羽招降殘部,命人去附近州縣尋了口好棺材,將他屍身運回去交給尹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