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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仲羽是軍人,又把顧若蘭當最親的人,為安她的心,這些話也跟她直說。
顧若蘭道:「待母親醒來喝了藥沒有大礙後。不如表哥送我回娘家小住,也許母親會高興一些。如今事情鬧得這麼大,表哥不要忤逆母親,這名聲傳出去對你不好,而我的罪過就更大了。」
王仲羽握著她的手,說:「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奈何母親還要說你不孝。古人詩真是不騙人,那《孔雀東南飛》上寫著的,一模一樣。」
這個世界是南北朝後期有所不同,後面也沒有了隋唐五代十國宋,方便女主當才女,《孔雀東南飛》是東漢末年時的敘事長詩。
顧若蘭心底卻暗自好笑,一邊得意王仲羽在她股掌之間,一邊又矛盾著是否要爭取和離。
明年四郎就要回京來了。
母親一定不會放棄她,如她前世一樣,就算嫁過人和離了,還是可以爭取到四郎的寵愛的。
……
入秋的燕北,天氣轉涼,冬季的風雪來臨之前卻是打獵的好時光。
尹羲一身牙色胡服,騎在一匹驃壯的西域黑駿馬上,在廣闊的燕北草原馳騁。她追著一頭小鹿進了林子,拔出箭來對著它,可是遠遠看到小鹿無辜驚慌的大眼睛,她心中不忍。
尹翔駕馬過來,微微一笑,健臂挽弓,尹羲忙道:「哥哥,別射!」
尹翔寵妹無度,自也不違逆她的請求,收了箭笑道:「跑了大半天,你是一隻獵物也沒有打到。像你這麼愛吃肉的,可又這麼心軟,那怎麼成呀?」
蕭馳風也在一旁,聽到尹翔也實在是了解他妹妹,不由得低頭笑起來。
尹羲撒嬌道:「哥哥打給我吃。」
尹羲已經會武藝,騎箭功夫不差,可是仍然無法動手殺生,她素來只會吃現成的。
尹翔笑道:「方才你不是不讓我打嗎?」
尹羲神色帶著一抹人性的憐憫慈悲,溫柔地說:「那鹿還小,只怕是和爹爹、娘親、哥哥不得已分開了,本來孤孤單單,若又遭到我們殘忍獵殺,實在太可憐。」
尹翔聽她這樣說,不禁想起她也是少時就孤孤單單住在京里,若不改命她嫁給趙霆堯也是孤孤單單被那樣弄死。他尹翔尚還有英雄的死法,可妹妹……
尹翔柔聲道:「好了,羲兒說不殺就不殺。」
正在這時,聽到前方傳來馬蹄聲,尹翔抬頭一看,笑道:「是宇文少凌來了!」
尹羲微微訝異,尹翔今日帶她及族中年輕子弟一起出來遊獵,難不成也約了宇文部的人?
這宇文部也是落迫的鮮卑余支,祖上的族人也當過一個國家的皇帝的。但是國亡之後這一支也受到牽連在中原無法容身而西逃,在西域謀生。
百年前尹氏帶殘兵部族西逃後,聽說了宇文部的人,兩部逐漸又了往來。
因為宇文部也曾經是比較漢化的部族,是以家族史料和對中原的史料都還保留得比較完整,雖過百來年,仍留有從前的世家譜系,知道尹氏祖上與他們一樣是鮮卑人。
百年前宇文氏上下人馬發展到四五萬人,尹氏西逃也病死的病死,餓死的餓死,當時倖存者加在一起已經不到十二萬人。兩族在西域生活時也互相合作對抗西域各部族,爭出一個命來,之後尹氏東歸向北朝復仇,較弱的宇文部還是嚮往中原,跟著一起東歸,與尹氏一起偷襲北朝。
宇文部雖然受過趙氏的冊封,但是並沒有像尹氏一樣直接戍邊,只在邊界之地陰山腳下建了「天河城」,平時耕植、放牧,也做各族的生意。現在部族發展繁衍得也不小了,影響力可涉及幾十萬邊民。
陰山下屬河套地區,北朝與大夏都在爭這塊地,卻因為漢胡雜居,好幾個部族犬牙交錯,所以爭執不下。這裡雖然有很多胡人,可是與北朝皇室貴族並不是同族,有很多是鮮卑與漢人混血後裔,也有一些羌人,漢化程度和繁盛程度不同。這些部族多有能征善戰之人,兩朝對峙的情況下只有選擇拉攏,他們也樂得有奶就是娘。
宇文部現在雖然也會和北朝人做生意,但和尹家交情非凡,祖上也聯過姻,因為漢化比較重,所以還是偏向大夏的。
蕭馳風駕馬走在尹羲身邊,笑得奇怪:「你們尹氏也好歹是拓跋氏的後裔,宇文氏祖上可篡過拓跋氏的大位,現在關係倒不錯。」
尹羲暗想:雖然說篡過位,可也扶持過先人上位。這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尹羲微笑道:「皇權富貴,皆歸塵土。我們這一代人總不能不過日子了。況且,被篡位的又不是我尹氏一支的先祖,篡位的也不是這一脈的宇文氏的先祖,那兩支當事人的後代應該絕嗣了。」
蕭馳風嘆道:「真是絕了,你尹家、我蕭家,加上宇文家,落迫皇族後裔都湊一起了。」
尹羲搖了搖頭,說:「何必在意這些身份?要說皇族,這中原天下大多都是炎黃後裔。如我尹家就算和拓跋氏有些關係,那也是數百年前的事了,那王朝更替變幻走馬觀燈一樣,我倒並不覺得有什麼驕傲的。反而在你們蕭齊、趙夏兩個王朝時代戍邊,傳了十幾代了。」
蕭馳風不禁想起華元子生前囑咐過的話:天下福澤不可能盡歸蕭氏,若想求得族人生存,不可再執信於過去皇裔身份。
尹翔策馬過去,紅色披風飛揚,前方也迎來了一個身穿紫色圓領缺骻袍的俊美青年,兩人放慢了馬,看著對方哈哈大笑,一起下了馬來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