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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見丈夫不支持,其中有太多的考量,只有暫把女兒的委屈往肚裡吞。
尹羲不是一個孤女,而是一個不能明說的質子,因為尹翔的燕北軍閥是本朝戍邊的最重要的兵力,燕王打敗北朝也是借了燕北軍閥的力量。
皇家面對尹翔繼承鎮北侯之位重整鎮北軍有所疑慮,但不能明著再提質子,況且尹翔尚未成親,哪來的兒子當質子?說白了當年鎮北軍抵禦北朝三路大軍進犯苦戰,鎮北侯陣亡也有朝廷的陽謀的原因。皇帝雖然派人去燕北勉勵將士,犒賞,但遲遲不派京中禁軍支援,從而讓北朝大軍削弱了鎮北軍的實力。
現在京中禁軍的精銳掌握在燕王手上,但是論能征善戰,京中士卒是不及燕北邊民的剽悍的。燕北騎兵也是本朝唯一可抗衡北朝的騎兵。曹家手中的西軍,騎兵數量不到燕北軍的一半,況且燕北尹家在蕃軍蕃民中(無論是漢化混血還是純種真胡)有近百年的威望。
不是這樣難搞的家族,尹羲也不會在原著中活到燕王登基後的第三年才死。那時燕王分化、收賣部分燕北部將,朝中開始參尹翔擅權不軌數條大罪。趙霆堯開始時還做戲相信尹翔,之後又突然虢奪尹翔兵權,尹翔就得到像年羹堯一樣的下場了。燕北兵權此後一分為二放到他的兩個師兄弟手中,也就是魏國公府二公子和清河王世子。
魏國公府的二公子又是顧若蘭的遠方表哥,暗戀表妹,是那種奉獻型的男配。清河王世子是遠房宗室,不可能將妹妹女兒送入宮去,因為有權力制衡於他,他自知不是燕王的對手,也就不會造反。
世代掌西軍兵權的曹家也不是燕北軍的對手,京中禁軍又放到了武科舉的新秀手中,雙方皆是趙霆堯的人了,曹家哪敢擅動?
那時候升為皇帝的戰神再如何寵妻,男女主角的地位都是穩的。
回頭說顧峰不支持崔氏出面大肆責備尹羲的事後,再把關注的焦點轉移到更關鍵的地方。
顧峰打量了崔氏半晌說:「你月初在相國寺見空性大師時,空性大師真的說了若蘭有鳳命?」
崔氏心虛,眼睛一飄,又扯起微笑:「大爺怎麼不信我?」
顧峰聲音壓低幾分:「我與父親今日去了相國寺。」
崔氏吃了一驚:「什麼?大師……他如何說?」
顧峰更疑,幽幽道:「空性大師已然雲遊去了,只有看守枯榮禪院的小沙彌淨空師父。淨空師父說,大師猜到我和爹會去相國寺找他,就留下一卷《般若心經》,讓他轉交給我們。」
崔氏追問:「大師留下別的話來嗎?」
顧峰搖了搖頭,崔氏鬆了一口氣,才說:「這也是大師格外看重我顧家吧,也是我們若蘭的福氣。」
顧峰端著茶出神,崔氏又道:「公爹總是那丫頭的親外祖父,你也是親舅舅,見舅如見娘,你們說那丫頭幾句還不成嗎?」
顧峰卻答非所問,說:「若蘭……空性大師到底是怎麼給若蘭相面的?」
崔氏斟酌一下,才說:「當時大師沒有明說鳳命,只是我猜的。但是大師確實說了,天縱之姿,必是貴人之命。」
空性大師確實說了這句話,但是不是批給顧若蘭的,而是批給尹羲的。
別人見上一面都難的太宗皇帝都敬仰的高僧,說起尹羲來句句好話:有慧根、悟性、與佛有緣、天縱之姿、博學精深、貴人之命,最差也就是回頭是岸,可兩全齊美。
只怕空性大師見著當今皇帝都說不了這麼多的好話。憑那丫頭也配麼?
顧峰蹙眉,輕嘆道:「這就怪了,《般若心經》博大精深,但其挈領是『看透一切見如來,放下一切成如來』,是導人『看透與放下』。我與父親前往拜訪是要問若蘭與家族的功名前程,空性大師以《般若心經》回應,這可難以說是鼓勵的意思呀!」
這分明是讓他們放下所欲。
崔氏不由得一陣心驚膽顫,說:「大師的意思,豈是我們可以輕易解讀的。難不成大爺不覺得我們家若蘭才貌無人可及嗎?大師許是讓我們多念《般若心經》,可破除前方迷障,得到福澤呢?」
這個解釋雖然牽強,可是人們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顧峰的心雖然不定,可也沒有非要爭出一個顧若蘭前途不好的結果來。
……
二月下旬時,尹翔交代燕北各要鎮守軍邊將若是北朝來犯,暫時固守城池,不得冒然出城迎擊。一切民政大事交由族中堂六叔尹長楓、郭炳及兩位姑姑尹雅梅、尹雅櫻分工合作,而領軍大事則暫由七叔尹長桂、八叔尹長櫟帶著燕北七傑為代表的子弟小將共同謀事。
尹翔帶著十八騎親衛騎著駿馬加急南下,因為妹妹近幾個月來了三封信,信中每每提及拒絕嫁給皇室中人,特別是燕王殿下,又言要麼終身不嫁,要嫁就嫁不二心的男人。她每一次也不忌諱萬一皇家讓人成功截下她的信件,總是要惹出麻煩。
尹翔心底也著實擔心親妹子,他十五歲時離開燕北前往京城國子監讀書,實為質子。當時妹妹才三歲,他最疼愛她,她也最粘他,他離開鎮北侯府時,拉著他的袍擺哇哇大哭;當他從京城回燕北時,她已經八歲,失去了父母,一身孝服,小人兒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到他回來奔喪又是大哭。
當時燕北軍受了重創,皇室有意蠶食燕北尹家的勢力,尹家帳下謀士郭炳建議將妹妹送去京城為質,上表尹家為國捐軀者及遺霜名單。這一方面先一步走了規矩、表示了誠意;另一方面提醒皇帝與天下人燕北軍為國犧牲的慘烈。朝廷為不落人口實,安定西軍曹家、鎮南軍沐家和天下武將的心,必會下旨由他繼爵位和世襲的燕北藩鎮的軍政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