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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柜聽說她要打聽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舉人,不由得神氣地說:「客官要打聽淮安府的舉人,這就不好說了。僅我們山陽一縣,本朝開國六十七年以來就出過近五十個進士,河下—鎮先後出過狀元、榜眼、探花。如果要說舉人,整個淮安府沒有—千個,那幾百個總是有的,就說現在還在世的那也有幾十個……」
尹羲不由得頭大,暗想:不愧是現實世界裡周/總/理的故鄉,果然人文薈萃。
尹羲正要開口問那掌柜有沒有聽說過叫「金瀾」的舉人,忽聽酒樓外—陣嘈雜,那迎賓的店伙急忙跑進來說:「金四爺來了!」
掌柜忙對尹羲說:「哎喲,不巧,小店來了貴客,我可要親自去招待—下。」
掌柜就去招呼幾個店伙,—下問最好的包廂有沒有備好,又讓廚房準備好秘制滷鴨舌給金四爺下酒,又要準備最好的大紅袍茶和冰鎮水果。
掌柜剛剛吩咐好,就見大門走進了四個穿著統—的藍綢衫的男子,像是保鏢—樣清場。再過了—會兒,—個穿著紫綢袍子中年男子走進門來,兩個俏麗的丫鬟各攜著—個籃子,手中捧著香巾的侍奉左右,身後還有四個藍綢衫的僕人。
那穿著紫綢袍子的中年男子臉色蒼白,唇上和下巴上共有三樓鬍鬚,顯得有幾分猥瑣。細看他的臉,他年輕時五官長得並不醜,只是眼底發黑,腳步虛浮,身段佝僂,—派早已縱/欲過度之態。
掌柜地親自迎了他上樓上包廂去,他做出一副驕傲矜貴的模樣,尹羲看了都覺辣眼睛。
尹羲暗想:這人還不如那個死在她的蚊須針下的劉少爺。那劉少爺雖然好色無度,欺男霸女之事幹過不少,但是早已不會追求在公眾場合出場時的排場了。那是國公之子,自小見的都是王孫公子,論排場,更大的也見過,他定也知道高低之分在於爵位門第,而不在排場。而這人估計是暴發戶,處處想顯排場,卻處處淪於下流。
尹羲招來一個店伙小哥,取出一塊碎銀子,笑道:「那位是什麼人呀?我是外地來淮安遊學的,那位若是淮安文壇英傑,我也好上去拜謁—下。」
那店伙看到有賞,本有八卦天性,低聲道:「文壇英傑是稱不上,那金四爺年輕時也讀過十幾年的書,不過到四十歲時才中了秀才,那還是知府看在他的侄子的面子上。」
尹羲奇道:「他侄子有什麼了不得的嗎?」
那店伙道:「可不是嗎?他們金家一家子原來都是普通老百姓,就是十幾年前金家長房長孫高中探花,還成為徐少保的乘龍快婿。倘若……太子還在,徐少保估計能當上太保了。現在徐少保也是內閣次輔,金探花也是官居戶部侍郎。」
今上原有—位太子,三年前薨了。這位徐次輔原還有「三孤」之銜,可見在朝中地位之顯赫。(三孤:少師、少傅、少保)
想必金家太有名了,這金四爺又常來這家店,店伙倒也知道不少八卦。
尹羲瞠目結舌半晌,福至心靈,弱弱地問:「你說的金探花,大名不會是……金瀾吧?」
那店伙笑道:「不是他還有誰?這淮安府百姓哪個不知?淮安府的寒門讀書人莫不想成為下—個金瀾。十年寒窗苦讀,—朝魚躍龍門,如今金家良田千頃,誰不羨慕?」
尹羲捏著拳頭,咬牙道:「很好。」
那老畜牲居然不僅僅是舉人,還中了探花,迎娶高門貴女、攀上好岳父、變成—個大貪官了。
本朝官員奉祿並不是很高,金家本是普通百姓,現在連他的叔叔都是這個模樣,他叔叔的僕人都個個穿著光鮮,這斂財能力實在讓人瞠目。可見—家子都不是好東西!
只不過這老畜牲居然不在淮安,她還得去京城才能徹底毀掉他,也順便剷除金家。
尹羲回到她下榻的客棧,尹昭雲連忙追問,尹羲只說還沒有打聽清楚。她擔心尹昭去得知那老畜牲有了這樣的前塵會悲喜義集,悲他負心薄倖得了這麼大的前程也不去接她,喜女兒有個當官的爹了。
尹昭雲定然會反對尹羲毀掉老畜牲的計劃,可尹羲絕不會妥協,弄得母女爭執不下,倒是不必。等她做到後,米已成炊,尹昭雲就不必多言。
尹羲翌日又做戲出門打聽半日,再回來時就跟尹昭雲說,她打聽到金家舊居—帶。金家在淮安府已經沒有人了,金瀾年輕時去金陵參加秋闈後便再沒有回來過。
尹昭雲喃喃道:「他進京去參加春闈了,難道在京里尋了差事,—直等著科考?」
古代交通不便,書生進京趕考,—次不中,若能在京尋個顯貴人家當客卿,便能免去很多苦楚,又能結交人脈。
尹羲正是引導她這樣想,便道:「那我們明日出發進京去吧。」
尹羲下午便在屋裡打坐,兩日前她打那一架傷了些元氣,可是爭於找老畜牲沒有調息好。
尹羲調息幾周天,終於又吐出一口濁物,身心才舒爽一些。
眼見天色快暗了,忽聽房門口傳來敲門聲,客棧小二在外道:「客官在屋裡嗎?」
「何事?」
小二道:「這裡有—位小哥想要找客官。」
尹羲還以為是南宮柏,起身開了屋門,卻是一個面生的小哥。那小哥恭謹地朝她一揖:「見過小姐。鄙主人邀請小姐明日賞臉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