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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煊聽她稱呼那老鬼為「你家老畜牲」絲毫不以為忤,心頭還暗爽,委實是說到他心坎里去了。
李煊經歷幼時的非人待遇,骨子裡是有離經叛道的基因的,可是他偏偏受的是正統的儒家三綱五常的教育。
直到遇上了尹羲,他才像是領略到了新天地,把憋在靈魂深處的「邪惡因子」和頑劣都勾起來了。
李煊笑道:「誰會嫌棋子多的?」
尹羲引他入座,李煊這時才看到了裴星羅和他的隨從,臉色大變。
「倒是我眼拙,不知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裴星羅見他衣飾氣度均是不凡,觀他吐氣和腳步,他武功雖然不及自己,可是在他這個年紀也殊為難得了,猶豫了一下才起身見禮。
兩人做了簡要的自我介紹,心底暗自較量,尹羲在一旁倒是落落大方(置身事外)。
李煊休息了一刻鐘時,他的兩個近身隨從才姍姍來遲,因為他騎的是西域寶馬,他隨從的只是普通的馬。
李煊問起她怎麼離開淮安府了,尹羲簡要說明那人在京里。
李煊轉念一想,笑道:「去京里正好,我熟悉京城,也許可以幫你,我也正好去親自覲見聖上。」
裴星羅眼中划過一道光:「閣下能見皇帝……你姓李……你是宗室?」
李煊只淡淡道:「算是吧。」
裴星羅道:「那倒是失敬了,不知李兄是哪一脈宗室?」
李煊實在不想提那老賊的名號,笑道:「我在江湖上行走,從不用皇親身份,裴先生又何必問呢?」
尹羲倒也十分理解,就像她將來也不屑用「探花金瀾之女」的身份與人交際一樣。
裴星羅道:「倒是在下冒昧了。」
尹昭雲暗自心驚,便想女兒往來男子個個不凡,若不是被她的身份所連累,女兒嫁給他們任何一個為正妻都好。可是女兒有她這樣的母親,任何大家族都不容有這樣的宗婦。
繼續趕往徐州城時,尹昭雲就在馬車裡說起此事,尹羲不由得蹙眉:「娘,你不是說過你再不插手我的事嗎?」
尹昭雲道:「我沒有插手,我在外頭一句話也不說,生怕就丟了你的人。我只是覺得連累了你。」
尹羲當真是恨鐵不成鋼,她又明白這個時代像她那樣的女人一定有這種局限性,這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事實上她並沒有做任何錯事。
「娘,你不要認為你當初自己恨不得嫁人就以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恨不得馬上嫁人。什麼天潢貴胄宗婦,我稀罕嗎?你能不能把你腦子裡的那些垃圾思想全都倒掉?我告訴你,從來是男人求我給他名份的,下次別搞錯了。」
尹昭雲又被她震得說不出話來了。母女倆三觀差距太大了,便是互相關心,總也難說到一塊兒去。
一行人一起北上,路上男人互相看不順眼,但是誰也沒有先破功。
過了徐州後進入山東境內,這日上午突然下起暴雨,尹羲、李煊、裴星羅三伙人不得不尋了最近的一戶農家避雨。
大雨下到午後才歇,道路泥濘非常,三伙人再趕二十里路,天又黑了,已到達不了下一個大的城鎮。
一見這荒野道路,兩旁雜草叢生,尹羲暗想還不如在避雨那戶屋舍破爛的人家裡歇一晚,有個茅草蓋著,倒不必露宿了。
只不過他們「連女帶媽、連主帶仆」有六個人,那戶人家也擠不下。裴星羅從未去過京城,而李煊從前數次進京都是過運河的,實沒有繞過這種山道。
李煊便派了隨從在附近打探有沒有借宿的地方,那人奔波七八里地連個破廟也沒有尋著。
尹羲才道:「也不必麻煩了,找個乾燥些的地方,露宿一宿吧。」
於是三伙人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燒起了火,烤了乾糧大餅跟水一塊兒吃了。
尹羲將車解下馬身,讓母親晚上睡在車裡,她則在火堆休息,面對幾個長得極美的男人,她這會兒倒像個聖人。
尹羲心裡裝著幾件事,一是了結和老畜牲的因果,讓他無法亨受榮華富貴;二是了結和明霞山莊的因果;三是自己的功力還太差了,她想練好武功;四是她要找個地方建立自己的家園,逍遙快樂地過一輩子。
這些事的順序排位都在風流之前,所以她現在真是一個聖人。
裴星羅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遞出一個香包給她驅蚊。是的,野外宿營沒有電視上那麼美好,野外多的是蚊子。
尹羲看那香包繡工精緻,倒沒有接過來,反而笑道:「這香包真好看,是你母親繡的嗎?」
「不是。」
尹羲莞爾一笑,卻沖裴星羅的隨從說:「史大哥身上帶了酒吧?」
史彪點了點頭:「我還有小半壺,尹姑娘要喝嗎?」
「且給我吧。」
史彪從腰上解下酒壺遞給了她,尹羲將酒倒在掌心,然後抹在臉、脖子、手背上。
「酒精驅蚊的效果可比香包要強得多,裴先生要不也試試?」尹羲將酒壺遞給裴星羅,裴星羅接過酒壺,卻道:「香包也用上吧,驅蚊的東西也不嫌多的。」
尹羲搖了搖頭,反而用調笑的語氣說:「裴先生,這麼精緻的繡工,定是一位惠質蘭心的姑娘繡的。女孩子送男人香包可不是讓他借給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