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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卻仍要相詢,提起尹寒山與他同歲,可是看著不過三十來歲的樣子。
尹羲說:「陛下日理萬機,精力消耗過多,豈是家父可比?再者……家父……家父只有家母一位夫人,只有我與兄長一對兒女,所以比尋常四十幾歲的男子顯得年輕。」
李世民心中雖然微有不悅,但也沒有發火,反而問起這其中關礙,尹羲引經據點展開養生的講解。
李世民聽了,雖覺這女子性子桀驁,但確實是真才實學,對大唐也是一片公心,才不再問她長生不老之事了。
李世民再問起如何可保社稷這話,也是他問過蕭瑀的問題。
尹羲想了想,說:「《道德經》云:『治大國者若烹小鮮。』」
李世民笑道:「尹姑娘既然有分封與郡縣利弊的現實考量,這治國之道何以說得如此模糊?」
尹羲微微一笑,說:「陛下不以言獲罪,那就恕貧道僭越一二了。治大國者得有錢糧。」
她說得淺白,可是李世民一聽反而哈哈大笑,說:「這話說得中肯!但是如何有錢糧,如何才能解決缺錢糧的難題?」
李世民早些年勵精圖治,他讓大唐增加人丁、削減用度、簡化官員都是圍繞一個錢字,他覺得尹羲說的直中要害。
「現在大唐開國才二十幾年還好,但是幾十年後朝廷只怕會非常缺錢。從兩漢看來,太平時代,官宦貴族必定要兼併土地,官紳免糧,那朝廷控制的土地越來越少,朝廷從何處徵稅?能征多少?聰明的皇帝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能斂財的宰相背黑鍋,人人稱他為奸相,有奸相在,朝廷至少有錢維持。可是奸相斂財就是加重賦稅,漢黃巾之患和前朝教訓,殷鑑不遠。」
李世民點了點頭:「以史為鏡,可以明得失。尹姑娘此言也並非危言聳聽。如此看來,分封制雖有弊端,但是分封之後,皇子、功臣後代去外藩紮根,統御外民,朝廷不需另撥食邑供養其後人,一方面可以緩解朝廷財政支出,另一方面減少在中原兼併土地的人員。」
尹羲點了點頭,說:「僅憑分封也不足夠。均田、三長、府兵是大唐立國的根基,可是朝廷也控制不住百姓因賦稅之重和將士為保住勛田利益註銷戶籍套現留給後代,那麼後代都當了不納糧的黑戶了。全國內的『課口』人數的比重只會越來越低,免糧人口和黑戶越來越多。剩餘的那些『課口』發現自己沒有田要交重稅,別人有那麼多田卻不用交稅,將士發現立功了朝廷沒有勛田獎……那後果我是不敢想像了。」
李世民一聽,正襟危坐,忽然起身,說:「還請尹道長指點。」
尹羲安撫道:「皇上放心,此時危機還未到。」
李世民說:「真到危機在眼前時就來不及了。」沒有一個皇帝,不想自己的江山傳承萬代的。秦始皇、漢高祖、明/太/祖都是這樣,他們開國後為自己的江山謀化了一整套的制度,不過任何制度都是用來崩潰的,包括尹羲設計制度也是用來崩潰的。
尹羲說:「不要抑制工商業,而是參與及管理工商業,朝廷財政必須從商業上得到大量的補充,規範商業課稅。人丁滋長,商業必會走向繁榮,商業稅必定會逐年增長。」
李世民道:「齊桓公有管仲、漢武帝有桑弘羊才得以強國強軍,確實如此!」
李泰忽說:「那是要增加明算科的取士嗎?」
李承乾不禁看了李泰一眼,覺得他是在父皇面前表現。
尹羲說:「現在的統計學、會計學支撐不起商業課稅的工作,必須改革。這個……我可以花些時間為朝廷編寫應用算術的教材和會計教材。第二個方面,趁現在朝廷還控制著足夠的土地嘗試賦稅改革,統計丈量國有土地,建立徵稅的土地基準。」
李承乾問道:「那可會如王莽新政一般,造成混亂?」
尹羲搖頭:「王莽是復井田。我並不要求禁止土地買賣,反正歷朝歷代也禁不了。但是土地不管賣給誰,土地總是存在的。可以實驗取消人丁稅,改以田地作為徵稅基準。」
李世民說:「若是改革賦稅,府兵也就要改革了。」
尹羲說:「改為募兵。」
李泰蹙眉,說:「那麼朝廷反而要出錢了,這不是省錢。」
李世民卻說:「前期雖然要多出錢,卻保障了以後朝廷土地流失於私人之手後仍然能徵到田稅。若為長遠計,也未為不可,但是變法總有阻力的。」
才十二歲的李治忽說:「這個我知道,秦商秧變法就有很多人反對,阻力不是一般大,可是變法之後,秦國才變強,稱雄七國。」
尹羲看看這孩子,真看不出來這麼個孩子會摸了父親的才人。
見李治的態度,尹羲想著他在位時慢慢打壓把持朝政的關隴集團,可見這人身體雖然不太好,卻是一個改革之心很強,十分聰明的皇帝。
……
二月初,尹羲前往長江水府所在的江畔求見洛凡,左右龍使迎她進入水下宮殿。
洛凡也剛剛閉關修煉出關了,在自己的起居室等她。
洛凡盤膝在玉床上,看她已至化神期,不禁微微一笑:「你的修為精進比我想的還要快。」
尹羲坐在他身邊,簡單說起自己落入鎖妖塔中受到歷練飛升的事,還說了自己在五聖考驗的幻境中見到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