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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羲看他這麼給她面子,心中的芥蒂偏見消去大半,也變得善談起來。
便從自己得季無咎所贈含光劍談起,開始論劍(道),從「商天子三劍」大談道家哲學,然後再談道家樸素辯證法則。
尹羲見他受扶桑文化影響頗深,但想他們那島上估計也是如此,這時難免吹吹牛,指望他回去後正本清源,讓正宗的中原文化根植在那裡。
不過尹羲跟他胡侃的也是她個人對傳統文化的發展和見地,只怕與當世的大儒也完全不同。
可是尹羲實在是循序漸進,講究邏輯,擅引經據典和通俗比喻,讓裴星羅不禁大為嘆服。
「中原學問果然博大精深,尹姑娘年紀輕輕,竟是文武全才。」
尹羲淡淡一笑:「我見你雖移居海外,與中原有點時代落差,卻仍然是純正的中原文化繼承者,這難免賣弄一二。猶如陰陽對立,每一種文化有陽面,也有陰面,我們中原的糟粕也不少,就像我昨天遇上一件事……」
尹羲隱去了自己和金瀾的血緣關係,談起金家的貪婪和暴發戶之態。
裴星羅莞爾一笑:「這種事自古便有,又何止一個金家?姑娘厭惡金家,沒有金家還有別的人家。這與中原文化沒有關係,而是人性。」
裴星羅倒是看得開,他裴家占海島之利,自然要用人。一個上位者一旦要用人,只有去看人的底線,而不是看人的高處,因為要求太高的話,手裡就沒有人可用了。
尹羲當然也明白十個人有九個半貪財,但是她厭惡老畜牲那類人,就格外看不慣他。
「你說的對,倒是我,偏執了。」
「姑娘這偏執也不是不好,說明姑娘仍有赤子之心。姑娘在這世界裡遇的事多了,慢慢接受了這現實,便見怪不怪了。」
尹羲暗想:你這是想教我做人嗎?
尹羲只笑了笑,沒有真的這麼反問。
裴星羅又問道:「姑娘如此才學,不知何方人士,師從何人?」
古人問起何方人士其實就是問出身,祖上但凡出過顯赫人物的都會報上去。比如劉備行走天下時便要說是中山靖王之後。
尹羲每遇上這樣有能力查出她的來歷的高手便不做隱瞞,因為她知道自己越瞞,等他們查出來後反而會更輕視。
「我母親出身風塵,我也沒有師父。我還是一個嬰兒時被蘇灼華抱走,蘇灼華騙南宮莊主,我是他們的女兒。我幼年在明霞山莊長大,十一二歲時不懂事得罪了蘇灼華,蘇灼華死前就把真正的南宮小姐帶了回去。真相大白後,我離開明霞山莊,大起大落後反而到了一種空靈的境界,悟道自創武功。」
裴星羅原以為她這般品貌奇才,定是出身名門,師從名家,可沒有想到她居然有此身世。他轉念想起幾天前見到的那位南宮小姐,看來她口中的仇人就是指尹姑娘。對了,她還說尹姑娘是娼妓之女,看來並非事出無因。
「姑娘這樣高的功夫,全是自創的?」
尹羲笑道:「武功都是人創的。我雖然吃過明霞山莊的飯,但我武功自成一派,跟他們毫無關係。倘若我在明霞山莊就修習了童子功,當時就不會內功不敵你了。」
裴星羅久久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點了點頭:「嗯,明霞山莊的武功給你提鞋都不配,他們絕對教不出你來。也只有你如此奇才,方能片刻之間學會我的劍法,還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尹羲暗道:我又不是慕容復,為何要用這八個字呢。
「我內功還太差了,用我自己的功夫破解你的武功,我起碼還要練三年。」
裴星羅道:「你只要練三年就能用別的功夫勝我?」
尹羲卻避開了他這個問題的核心(他覺得她不能僅三年就用別的功夫勝他,內功相差太大了。其實那日若不是他吃了一驚被她搶了先機,她就算有含光劍也尚不能勝他)。
尹羲道:「我是女子,是以我的功夫講究以柔克剛,或柔中帶剛,發揮女子長處,避免女子的短處。可是這以柔克剛也不是什麼條件都能做到的。你猶如一艘大船,我只有一缸水,如何也載不動大船。以你的武功也只能拼著自損攻其不意,到底勝之不武。」
兩人談了一個多時辰,尹羲喝了不少茶水,不由內急。平時她如何流氓,會出言嘲笑一些裝逼者,這會兒正經下來時,倒不好意思說了。
幸而裴星羅說想觀賞洪澤湖畔風光,讓畫舫靠了岸,他逕自先出船了。
尹羲也正想下船找個草叢解手,屏風後步出一名侍女,恭恭敬敬道:「姑娘若想更衣,請隨我來。」
尹羲這才知道裴星羅是故意藉口避開的,這男人倒是細心,看來也是一個風流的主。
畫舫上解手的環境相當潔淨,尹羲對此十分滿意。尹羲放水後拉起褲子正要出去,兩個侍女卻給她備了些溫水擦身,還備了乾淨的女裝。
尹羲不由得吐嘈:「你們那的女人『更衣』就是真的更衣?洗衣服來得及嗎?」
侍女道:「我們這裡有女裝,姑娘換上了定然好看。」
尹羲呵呵一笑:「我穿什麼都還可以,多謝你們了。」
尹羲只淨了手,便轉身出了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