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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傲氣,可是你的傲氣是憑什麼來的?憑你自己?不全是吧,說句不好聽的,你和沈魚的境況換一換,我覺得你做不到他這麼好。」
「或許你覺得沈魚是個例,那我這樣跟你講,隨便你哪個同學,你設想一下,如果他們有跟你同樣的家境,同樣的生活條件,他們會比你更差嗎?你憑什麼看不起人家呢?」
邵凌雲嗓子發乾,說不出話來,喉嚨里像被塞了一大坨棉花,哽得難受。
他明白,他爸說的是對的,可承認這一切,等於否定他所有的驕傲,這讓他有些難以承受。
邵廠長看著深受打擊的兒子,嘆息著摸了摸他腦袋:「怕打擊你,怕你受不住,一直不敢跟你說,可是兒子,你已經成年了!沈魚脾氣還算好的,你這麼陰晴不定,人家頂多不搭理你,要是遇見個小心眼的,記恨你……」
當天晚上,邵凌雲一個人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想他初來時的高傲,一兩個月都不跟班上同學說話,想沈魚曾經的落魄,想肖家輝等人的恩怨糾葛,想了很多很多,幾乎把自己到興城這一年多來的經歷都過了一遍。
好像明白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清楚。
睜眼到天亮,第二天,他去找他爸,又問了一遍:「那兩個工廠真的是沈魚的嗎?」
邵廠長仔細想了想,認真道:「玩具廠可能跟沈橋有關,但方便麵廠一定是沈魚的。」
他作為本地大廠領導,這點兒消息渠道還是有的。
「怎麼?還是不服氣?」邵廠長問。
邵凌雲搖頭,一夜之間好像長大了許多:「爸,您放心,我不會耽誤高考的。」
他沒有說以後怎麼樣,有多大出息,或者超過沈魚之類的話,說出來不過徒惹人笑話罷了。
邵廠長欣慰不已:「還行,知恥而後勇,不丟人。」
邵凌雲哭笑不得,還不至於到這個程度吧。
邵廠長安慰他:「你媽這個年紀了,脾氣性格已經定型,我能掰過來一點兒是一點兒,掰不過來咱也沒法子,你自己腦子放清楚一點兒就行了。」
畢竟是多年夫妻,當初結婚的時候就知道她傲她有小姐脾氣,既然那會兒能接受,沒道理現在又因為這個責怪她。
說著說著,想到肖家一家子,邵廠長笑道:「往好處想,比沈魚那媽強多了。」
邵凌雲表情一陣扭曲,梁鳳霞那能算個媽嗎?不過說實話,這麼一對比,確實心裡舒服多了。
「對了,肖家兒子不是跟雲家閨女訂婚了嗎?兩人現在怎麼樣了?」邵廠長問。
怎麼說呢,他不是那種特別八卦的人,但是羨慕沈家有個好兒子,再看看肖家錯失了什麼,心情就會舒暢許多。
「就那樣吧。」邵凌雲皺眉道。
他不喜歡這兩人,自然不會太關注他們的情況,想了想:「成績挺一般的。」
高三下學期開始,每次大考老師都會根據往年高考情況,劃一個大致的分數線。
比如多少分可以上專科,多少分能上本科,多少分是重本,這個分數線並不直接公布,但只要有人去問,老師就會給你說你在哪個檔次,離上一檔差多少分。
他和沈魚當然是重本那一檔的,邵凌雲記性好,回憶一下,某次看見的情況好像兩人在專科那一檔,離本科線還差二十來分。
「您問這個做什麼?」邵凌雲好奇道。
邵廠長笑了笑:「聽人說了些肖家的事。」
雖然沈魚覺得,他已經跟肖家人劃清了界限,以後再沒有交集了。
但當初鬧得那麼大,肖家又不能搬家,要是沈魚沒什麼名氣還好,時間久了大家就忘了。
偏偏沈魚可以說是廠區家屬院這一片鼎鼎有名的人物,現在不知道多少家長教育小孩,開頭就是你看看人家沈魚。
與之相對的,沈魚有多出名,肖家就有多遭人鄙視唾棄,一次次被人以反面角色提起,想想都覺得尷尬難受。
還要嘆一句,這就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把沈魚這麼個財神爺給欺負走了,否則不知道現在日子多好過呢。
即便如此,肖家也沒有就此消停下來。
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肖家人被沈家打了一頓,不覺得是自己問題,全怪在梁鳳霞身上。
梁鳳霞可不是干吃虧的人,跟肖老太幹了不知道多少仗,兩人經常打得鼻青臉腫。
前不久,肖家那個女兒肖佳欣,因為盜竊私賣工廠財物被停職了。
這姑娘當初為了這個工作跟家裡撕破了臉,以為成了工人以後就盡享福了,想要什麼有什麼,錢拿著自己花,日子不知道多好過。
然而沒過多久,她就不滿足了,一個月才三十多塊錢,雖然工作稍微輕鬆一點兒,但沒意思得很,工資也低。
別說每個月都做新衣服,如果想頓頓吃肉,偶爾下館子,工資根本不夠花。
一天兩天還能忍著,後來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借著看倉庫的便利,偷了倉庫里的料子拿出去賣。
這還得了,偷竊公家財務可是大錯,被逮到之後,哪怕現在國營的廠子不能隨便開人,也不能輕饒了她。
賠償是肯定要給的,偷了多少得填回來,那樣說不定還能從輕發落。
可肖佳欣手裡從來留不住錢,賣多少都給用光了,填補不了漏洞,就被停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