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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寧舟不假思索地應了一聲,隨即才有點後悔。
總覺得,這又是魅魔的惡作劇。
可是再反悔已經來不及了,得到了他允諾的魅魔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幾張炭筆速寫畫:“哦,你看看這個畫上的企鵝,真可愛,是誰畫的呢?”
寧舟:!!!
魅魔笑盈盈地看著他:“據說,這位畫家用這些畫換了一瓶烈酒,可是奸商賣給我的時候,要了足足一箱南疆瓊漿葡萄酒呢。可惡的奸商大概賺走了……我想想,兩萬五千倍的差價?可能還要更多。我應該直接找到這些畫作的主人,這樣就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了。”
寧舟默默看著這幾張畫作,欲言又止。
他疑心這隻魅魔早就知道這是他畫的——這還用問嗎?魅魔促狹的笑容已經暴露了這一點,他就是在等他親口承認而已。
“他畫的真好。”魅魔突然說道。
他的眼神柔軟了下來,深情款款地凝望著畫作。
“不是畫畫的技法,而是畫裡表達出來的感情。這幾幅冰原教堂的速寫,讓我覺得孤獨,他畫這些畫的時候,一定很想排解這種孤獨感,才會把感情傾注在畫裡。”魅魔一張張翻過畫作。
矗立在冰原上的大教堂被翻了過去,教堂地面上彩繪玻璃窗投下的光影被翻了過去,教堂內部宏偉莊嚴的聖象與壁畫也被翻了過去,最後被魅魔拿在手中的,是一張可愛的企鵝的素描畫。
它應該還小,極地的毛圍巾足以做它取暖的巢穴。可它是好奇的,它迫不及待地從溫暖的圍巾中鑽出來,露出了白底黑紋的可愛腦袋,烏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地凝視著前方。
它在看著這個世界,也在看著從死亡的深淵拯救了它的好心人。
也許未來它會長得足夠高大,如今能作為暖巢的圍巾只能系在它的脖子上充當裝飾。但它一定會記住年幼懵懂的時候,曾經有人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用一點人間的溫度為它驅散了死亡的冰冷。
“但是這張畫不一樣。我感覺到的不再是孤獨,而是溫柔、憐憫、善意、救贖與愛,所以它彌足珍貴。”魅魔用手指撫摸著紙張,輕輕念道,“我記得教典中說過:一個人縱有周濟窮苦的行舉,移山填海的信心,捨身叫人焚燒的勇氣,若沒有愛,也無益於人。愛……也許真的能拯救世界吧。”
說著,魅魔自己也笑了:“這話是不是有點太天真了。”
寧舟搖了搖頭。
魅魔垂下了眼帘,他似乎在思考什麼,隨即他突然抬起臉,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寧舟錯愕地捂住了被親到的位置,掌心下的皮膚火燒火燎地發燙著,那紅暈從臉頰一直蔓延到了脖子。
“這是感謝。”魅魔恢復了他那狡黠的笑容,他的眼睛裡有明亮耀眼的神彩,“感謝你教會我……”
他停頓了一會,紅潤的嘴唇微微翕動著,傾吐出了最後一個字:
“愛。”
愛,而不是僅僅是愛情。
………………
天黑了。
高原的夜晚格外冷,幸好齊樂人有全魔界最豪華的禦寒裝備。
寧舟對這條墊在地上會發熱的漂亮地毯感到好奇,他一直在趁齊樂人沒注意的時候,偷偷摸毯子,似乎想從材料上研究出為什麼它會自動發熱。
齊樂人在煮天空水母。
不久前他讓獅鷲去天上逮了一隻回來,這種會飄來飄去的“蔬菜”被切成了小塊,丟進鍋子裡水煮。
出於某種惡趣味,齊樂人只在鍋子裡加了點鹽,其他的調味料一概沒有加——保證很難吃。
寧舟還在研究地毯,這種細密到不可思議的編織手法,還有豐富到難以數清的顏色都讓他覺得不可思議,他沒有在地毯上看到任何法術的痕跡,無法判斷它的發熱原理。他懷疑是某種特殊的染料天然具備發熱性,因為他摸到顏色鮮艷的部分熱度更高一些。
就算是曾經坐擁整個人間界北大陸的教廷,也沒有奢侈到用這樣美麗昂貴的地毯取暖的地步,這是罪惡的奢靡。
不過這個溫度,倒是很合適用來孵企鵝蛋,寧舟下意識地心想。
齊樂人一邊用勺子攪拌鍋子裡的水母塊,一邊笑盈盈地解釋道:“這是魔界克里爾羊奴的地毯。你送給我的,送了好多呢。”
寧舟皺了皺眉:“我送的?”
齊樂人:“是啊,除了地毯,還有家裡的窗簾、桌子、被子、花瓶、茶具餐具、鍋碗瓢盆……都是你遠程快遞過來的。應該是你從惡魔那裡搶來的吧,畢竟要論價買的話,可是很貴的。”
寧舟:???
他,搶劫惡魔?
寧舟的表情有點奇怪,欲言又止,齊樂人繼續攪拌著鍋子裡的水母,笑眯眯地說道:“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你在魔界打工,給我寄點東西是很正常的事情呀。”
打工……原來成為毀滅魔王在魔界打劫,也是一種打工嗎?寧舟直覺這形容不對勁。
“撇開危險性不說,這份工作還是挺賺錢的呢。”齊樂人又逗弄起了寧舟,不動聲色地偷換了概念,“你十八歲開始在教廷工作,到我們結婚的時候攢的錢也只夠買訂婚戒指,我現在住的房子還是你小時候住的那一棟小樓呢,因為年代太久了,我還掏錢修了一下外牆。你搶回家的東西好歹能換一換屋子裡的裝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