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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傷重,沈青也不再與他同宿,他深陷夢魘,陰陽煞的元神在識海內衝撞撕扯,這時已是滿頭大汗,面色潮紅。
謝風遙使勁搖著他的肩膀,「喂,餵,醒醒啊,你做夢啦?」
柳飄飄猛地睜開眼睛,渾身汗濕,眼尾猩紅,因傷痛而無法紓解,脖頸、額角青筋鼓漲。
他氣喘如牛,看向床榻邊站立的少年,嗓子干啞得冒煙:「什麼事?」
謝風遙瞥一眼他掩在薄被下那傲然,莫名其妙道:「你好厲害啊,自己一個人,睡著也能……」
柳飄飄打斷他:「閉嘴!」
「嘖——」謝風遙搖頭,「傷得這麼厲害,還能……」
「我是中毒!我這是生病!生病懂不懂!你姐姐也這樣的!」柳飄飄藉機大吼,發泄。
謝風遙很實誠:「我姐姐才不會像你這樣。」
柳飄飄:「我病得比她嚴重!我都這樣了!你還來氣我!」
謝風遙:「你還有力氣大吼大叫呢,快不要吵了。」
柳飄飄閉眼,深吸氣,調整呼吸。
看他這幅樣子,少年心思又轉到了別處。這時的柳飄飄,竟比他扮裝女人時還難看,臉紅筋漲,血脈僨張,掩不住的狼狽。
一點也不優雅,一點也不矜持。難道男人在想那事的時候,都是如此嗎。他想到自己,心中頓時瞭然,怪不得師尊要將他趕出來,一定是當時的樣子太難看。
柳飄飄運氣調息,強壓制下血液沸騰的躁動,疲憊睜開眼睛:「幫我倒杯水。」
心中有事求人,謝風遙倒也沒推辭,避開他的傷口,將他攙扶起來,口上好奇:「我當時在外面,不知道裡面的情形,我聽說你不想活了,你為什麼不想活?」
柳飄飄不答,喝完水又要求去甲板上吹風,謝風遙考慮他身上帶傷,還去給他搬了椅子坐。
謝風遙靠在船幫上,手肘撐著腦袋,小風吹著,心情很不錯,「你說我們命運相似,我起初不在意,但最近發現,確實如此。」
柳飄飄因覺得拖累沈青,加之病痛纏身,有了輕生的念頭,謝風遙也曾以為,自己定然無法平安渡過蛻體期,命不久矣。
但現在事情出現了轉機,他們的命運一同出現了轉機。
謝風遙有心替沈老闆保守秘密,只勸慰:「你不要老是想著死啊,你一定會得償所願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畢竟我師尊給你治一次傷,沈老闆便要付她兩顆東珠的診金,你要是死了,我們不就沒錢掙啦!
柳飄飄哼笑,掩唇悶咳,不置可否。
小少年苦口婆心勸,道盡了這人世間的繁花碧樹,好山好水,試圖以此喚起他的求生欲。
柳飄飄活了這麼大年紀,當然比他見多識廣,正是因為見得太多,才沒有那麼多的好奇嚮往。但少年人一番好意,他並不打斷,只默默聽著。
半晌,等到他沒話說了,柳飄飄才白著唇道:「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啊?」謝風遙一卡白,笑嘻嘻撓頭,趁著四下無人,湊近了直接問:「你一次弄多久啊。」
柳飄飄:「……」我就知道是這事。
個中細節不便言明,總之,謝風遙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且心中有了對下一次的安排。
次日一早,天邊一線海岸浮現,碧藍海水無垠,謝風遙第一次看見海,在甲板上興奮地蹦躂不停。
「阿遙。」楚南楠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去收拾東西吧,馬上到了。」
他轉頭,見她抱著五虎,蓮步輕盈,款款而來,想做昨晚,不自在地捂住臉低頭欲跑走。
他這幅嬌羞的樣子又惹得楚南楠起壞心,她拽他袖子,「你臉好紅啊。」
謝風遙羞惱:「姐姐!」
楚南楠捂嘴笑,「去吧去吧。」
按照沈青的計劃,她將獨自一人出海,柳飄飄則留在岸上,楚南楠為他們秘密籌備婚禮。
沈青已經決定要與柳飄飄成親,也趁此機會,將那些帳本公之於眾,徹底將沈蕭兩家婚約作廢。
飛舟在海邊城鎮頭頂駛過,又往臨海處一座高山而去。山巔有沈青早年修建的山莊別苑,往年的冬季,沈家人也常來這裡過冬。
柳飄飄將被安置在別苑養傷,海邊水汽充沛,島上又有一汪靈泉,有助他恢復。
這時楚南楠才知道,請她來並不是抓訛獸,訛獸是神獸,豈是你想抓就能抓。訛獸只是沈青的一個幌子,目的是與她安排調查周玲的人接頭,也方便混淆蕭家視線。
而楚南楠的作用,是為沈青這一路保駕護航,與蕭蘊的法修相抗衡。
柳飄飄查帳、沈青安排人調查她後娘,不可能完全秘密進行,驚動了蕭家,他們狗急跳牆,自然會派蕭蘊來阻撓。
進行到這一步,除了柳飄飄重傷,其餘都還算順利。
道過別,沈青駕飛舟遠去,楚南楠用沈青留下的符石開啟護宅法陣,三人入住雲綃苑。
將柳飄飄安頓好,楚南楠領著謝風遙儘快熟悉這座別苑的大小結構,盤點客房,估算婚禮當天要去山下僱傭多少丫鬟伙夫。
沈青說一切從簡,以後回沈家再補一場大的,但婚宴起碼得吃飯吧,客人們的住宿也要安排,這些都得她來操辦。
山中多高大、樹冠濃密的榕樹,日光被層層樹影稀薄,瀝瀝撒在飛檐迴廊,楚南楠持筆與冊從廊下穿過,謝風遙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