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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楠搖頭,表示不急。
若是往常,謝風遙一定能敏銳察覺到楚南楠的反常。
她面上不經意流露出的小表情,是高興了,還是難過了,還是害怕了……他喜歡觀察她,她的一喜一怒,他都能猜個八.九不離。
但現在,他滿心都被憂慮填滿。總是想著,她沒了他照顧,以後可怎麼辦吶。
他總把楚南楠想像成個殘疾。
她嬌氣得很,不愛動彈,特別能睡,夜裡在床上躺著,白天在榻上躺著,天氣好不下雨的時候,在櫻桃樹下的藤椅上躺著……
吃的東西不說多精貴,卻十分耗時耗力;穿得也講究,各式各樣的裙子,每個季度都得添置一批,遇著稱心的也要買。
她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就是喜歡買衣裳,給自己買,給別人買。
她會給東方熠買嗎?謝風遙歪著腦袋胡思亂想。
前面有個抱孩子的女人,小孩雪團可愛,女人溫柔嫻靜,他一時看得出了神。那女人的臉,一會看成是母親的臉,一會兒看成楚南楠的臉。
再揉揉眼睛,咦,那小孩,怎麼跟他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出神的功夫,隊伍已經排到頭了。櫃檯里的夥計問他要點什麼,給他稱糕點,他這時才驟然驚醒,回歸現實。
當日下午,楚南楠帶著徒弟在街上閒逛時,東方熠下了山。
山腳下有個穿勁裝的年輕武修,衣擺上繡暗色芍藥花,芍藥花是東方家的家徽。
東方熠與他碰面,年輕武修雙手恭敬將一烏色檀木盒奉上。
東方熠接過,打開盒子檢查,低頭嗅聞,確認無誤,道:「還有呢。」
武修又將一巴掌大的乾坤袋交給他。
東方熠迴轉扶風山,趁著謝風遙不在,他得把東西神不知鬼不覺送到楚南楠屋裡去。
院子裡有專愛告狀的小精怪盯著,他做點什麼都瞞不住。不能從正門走,金尊玉貴的世家公子只得狼狽地往樹叢旮旯里鑽,繞到後院,推開窗把東西放在書案上,又抽了兩本書虛虛蓋著。
晚間,楚南楠回家,發現了東方熠放的東西。
盒子裡是一枚指甲蓋大小的丹藥,乾坤袋裡只有一件黑金色寶衣。
楚南楠到底是不放心東方熠,自己伸舌頭舔了一小下,坐在床邊等,等半天沒見身體出什麼異樣,才趁著謝風遙做飯的功夫,把丹藥融進茶水裡。
喝茶的時候,謝風遙覺得不對勁,「怎麼有點苦,一股藥味兒。」
楚南楠隨口胡謅:「這是我新研究的藥茶,藥茶藥茶,當然很苦啦!」
謝風遙皺皺眉:「什麼藥啊?這也太苦了!」
楚南楠說:「壯陽的,你喝不喝?」
謝風遙不說話了,耳朵尖燙得要命,自己背過身去端著茶盞一口悶,喝完還捂著嘴笑。
楚南楠也笑——小傻子可真好騙。
她把那件黑色寶衣混在一堆衣裳里,裝作不經意地翻看,謝風遙湊上來:「師尊,你又偷著給我買衣裳!」
粗略看過去,有十幾套。
他彎腰數著,半晌抬頭看她,眼神略帶薄責,「又亂花錢!我根本穿不了這麼多!我就知道你把我支開肯定是偷偷去買了,可是這也太多了。」
他小老太太似的絮絮叨叨,楚南楠擺擺手,嫌他煩,「少廢話。這件特別好看,你現在就換上給我看。」
「唉——」謝風遙板著臉嚴肅道:「這大手大腳的毛病,錢得省著花呀。」你這樣我怎麼放心得下啊。
謝風遙憂心忡忡地換上衣裳,摸著衣襟、袖口,感覺這件衣裳,起碼比五劍鎮買的那件法袍貴了好幾倍。
這當然不是凡物,是東方家的至寶,鎖靈衣。東方熠二十歲生辰那年,東方家主送給他的生辰禮。
東方熠是法修,卻因為先天不足,識海中不生靈寶。沒有靈寶,便無法聚靈,不通術法,幾乎與凡人無異。
這麼多年,東方家一直在尋求解決之道,東方熠丹藥吃了無數,仍是生不出靈寶。
好在他有鎖靈衣,那衣上遍布大大小小近百個聚靈法陣,可自行幫助主人吸收靈氣,填充識海。
但靈氣自天地而生,平日吐納修煉存於識海,需要的時候,自識海中調用。鎖靈衣太過霸道,開啟法陣之後,周圍的靈氣會源源不斷被陣法吸收。
若是使用不當,靈氣會將識海撐爆,長此以往,也會擾亂某個地方的地氣風水。是以,若非要緊時刻,或是衝破境界時,東方熠不穿鎖靈衣。
謝風遙如今有了鎖靈衣,以他的天資和修為,應該也可以順利度過蛻體期了。
楚南楠起身為他整理衣襟,順便檢查衣上的法陣是否完好。
法陣如今是關閉的,東方熠命人修改過啟陣的關竅,只有在主人體內靈氣枯竭時,法陣才會開啟,保證謝風遙發現不了。
謝風遙只當這是一件貴重又好看的法衣,一邊埋怨楚南楠亂花錢,又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將衣裳穿得規整,挺直了背,很乖地站在那裡給她看。
楚南楠拍著他肩笑不停,「傻樣,就穿這件吧,必須天天都穿著,除了跟我睡覺,其他時候都不准脫下來。」
謝風遙用力點頭。他很聽話的,反正她說啥就是啥唄。
楚南楠解決了心事,夜裡睡得也好,謝風遙一直沒睡,感覺到她的呼吸漸漸變得很淺很靜,盯著她花瓣一樣白嫩的臉頰,淺淺啄了一口,慢慢抽出胳膊,輕手輕腳穿好衣裳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