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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嫿並未多想。
畢竟這個妹妹,她最是了解,她性子柔軟又天真,時常亂發善心,曾不知壞了她多少好事。因為提前布好了局,沈嫿也不介意暫時推遲收網的時間,便道:「那就一視同仁,所有丫鬟的房間都搜一搜吧。大姐姐以為如何?」
沈婧只看了沈嬌一眼,沒吱聲。
沈婧是長房庶長女,與沈嬌、沈嫿本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按理說就算關係不親厚,也該了解一些,然而她對沈嬌這個妹妹卻沒什麼太深的印象,小時候,沈嫿將沈嬌護得很緊,根本不讓她與旁人親近,長大了,她也沒什麼主見,只會黏著沈嫿,活似沈嫿的小尾巴。
她與沈嬌走在府里不小心碰了頭,沈嬌也只會喊聲大姐姐,就匆匆離去,始終是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樣。沈婧自然清楚,沈嬌之所以避著自己,是因為沈嫿不喜歡她。
每次瞧見她那副以沈嫿為天的模樣,沈婧心中都有種微妙的嫉妒,她從未料到,有朝一日,竟會瞧見沈嬌為她說話的場景。
以至於,她整個人都有些怔愣。
沈嫿的話將沈婧拉入了現實,「大姐姐不說話,我權當你默認了,既如此,張媽媽帶人去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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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時,張媽媽才帶著幾人走進梅蘭閣,半夏也跟了進來,幾個丫鬟神色皆有些古怪,張媽媽竟也一臉凝重。
饒是沈嫿一向能沉住氣,此刻心中也咯噔了一下,她面上不顯,依然倚在床頭,臉色略顯蒼白,「可查到什麼了?」
原來這藥草雖被搜了出來,卻是在沈嫿的貼身丫鬟珍兒房中搜到的。珍兒前幾日恰好出過府,目前來看,嫌疑最大。
珍兒哭哭啼啼自是不認,一口咬定是被栽贓陷害的。
沈婧針鋒相對道:「藥草都搜到了,還能說成栽贓陷害,二妹妹,你這丫鬟可真是有一張巧嘴,今日若是在我丫鬟房中搜到的藥草,只怕會往我頭上扣一個天大的屎盆子吧?如今藥草卻在你丫鬟這兒,不會是沒來得及藏到我那兒吧?」
沈嫿冷聲道:「你胡說什麼?這丫鬟前段時間,偷了我的簪子,定然是恨我罰她太狠,才想害我和妹妹!」
珍兒想說什麼,對上沈嫿冷厲的目光時,卻倏忽認了罪,紅著眼眶道:「是奴婢鬼迷心竅了,求主子饒奴婢一次!」
沈婧清楚沈嫿手中定是捏著這丫鬟的把柄,事已至此,怕再糾纏下去,自己也討不了什麼好,沈婧沒再出聲。
瞧出她有退讓之意,沈嬌眼睫微動。
她走到沈嫿跟前,柔聲道:「姐姐的腿傷成這樣,定然很疼,你就別硬撐著了,這事就交給張媽媽吧,你只管好好休養。我剛剛讓人去請了京城最擅長骨科的柳大夫,他應該已經到了,讓他過來給姐姐好好診治一下可好?趙先生醫術雖高超,術業有專攻,畢竟不擅長骨科,相信有柳大夫在,姐姐的腿肯定能早日恢復。」
沈嫿不動聲色看了沈嬌一眼,對上的卻是妹妹再真誠不過的雙眸。
她笑道:「趙大夫並非不擅長骨科,他祖上特意傳下了接骨的本領,都已經為姐姐接骨診療了,沒必要再勞煩柳大夫,姐姐也累了,今日就讓柳大夫先回去吧,改日再讓他為姐姐診治不遲。」
沈嫿本以為沈嬌會乖乖點頭,誰料,她竟堅持道:「還是讓柳大夫看看吧,萬一晚上疼得受不住就不好了,只一會兒的功夫,左右耽誤不了太多時間。」
「疼得受不住」這幾個字,卻猶如一道雷,驚醒了沈婧,難怪她總有種違和感。
今日她們來探望沈嫿,沈嫿臉色雖蒼白,卻並未有「受不住的感覺」,斷腿可不是小事,腿疼起來,沈嫿應該很難保持優雅才對,她的表現多少有些雲淡風輕。
沈婧深深看了一眼沈嫿的左腿,唇邊帶了笑,「柳大夫骨科聖手的名號,我都有所耳聞,三妹妹都將人請來了,卻讓人打道回府,恐怕不妥吧?為了二妹妹的左腿著想,還是讓柳大夫給你瞧瞧吧。」
沈嫿心中緊了緊,臉上適時露出了倦容,「大姐姐是不信任趙大夫的醫術嗎?還是覺得,我說累了,不過是強裝的?」
沈婧露出個驚訝的神情,「妹妹怎會如此想?診治又花不了太多時間,二妹妹這般抗拒,難不成……你的腿有什麼問題?」
聞言,不少人皆愣住了。
沈嫿臉色難看,冷冷盯著她,「沈婧,我平日敬你為長姐,給足了你臉面,你如此胡說八道,當真是其心可誅!虧你還被養在母親膝下,視為幾齣,竟口不擇言,猜忌姐妹,可有半分長姐做派?」
沈嫿是長房嫡女,又打小受寵,平日甚少這麼動怒,如今一發脾氣,還真唬住不少人,房中一下安靜下來,沈婧都沉默了一瞬,有那麼一瞬,真以為誤會了她。
沈嬌不動聲色給半夏使了個眼色,半夏緊張地摸了一下手臂,趁人不注意將袖中之物放了出來,三隻老鼠落了地就四處逃竄。
沈嫃是最先瞧見的老鼠,不由尖叫了一聲,「啊!老鼠!」
房中皆是女子,怕老鼠的不在少數,她這麼一喊,其他人也瞧見了老鼠,都尖叫了起來。
半夏趁亂,將最後一隻老鼠丟到了沈嫿身上,沈嫿正緊張地看著地上的老鼠,猝不及防被老鼠砸了一下。
她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下了床,哪裡是斷腿的人該有的反應,她邊尖叫,邊抄起梳妝檯上的瓶瓶罐罐朝老鼠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