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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夕垂著眸,沉默著沒有回答。
柳姨頓了頓,咬了咬牙,赤紅的眼睛濕潤潤的,直接接著道:「殿下,我本來是凱特王城的女性,在郊區遊玩時遇到了血日的星盜,被強行帶到了邊界,一輩子都無法離開。」
「我認命了,只是,」她的掌心緊緊攥住,尖利的指甲幾乎要劃破手裡拽著的衣角布料,「當時我是和我的兒子在一起,我親眼看著他像貨物一樣被賣到了黑市,我當時的他才七歲,才七歲呀!」
「眨眼十年,我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他,一個模樣周正沒有任何背景的男孩,被賣到黑市之後,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在血日待了十年的我比誰都明白。」
「殿下,我只求您,若是您逃離了血日回到了王城,能不能去找找我的兒子,救救他!」柳姨的面色更加蒼白,似乎字字泣血,觸目驚心。
這位顏夕殿下是格納軍團的人,凱特王國不會放任她不管的。
而且她一向看人很準,殿下雖然看起來十分的嬌縱任性,但單看她對奴室媚奴的態度以及平時的行為處事,就能發現,少女內心自有一套為人準則,她善良卻不軟弱,是她最好的人選,也是她唯一的人選。
她相信,諾諾一定會在她身邊生活得很好的。
唯一出了一點意外的,就是……
「就是為什麼切割靈髓會要了你的命,對嗎?」
少女的聲音拉回了沉思中的柳姨,她下意識抬起眼,眼神中帶著一點表情破裂的恐慌:「殿下……」
顏夕淡然地將衣角從女人的掌心解脫出來,俯身直視著女人蒼白如鬼的面孔:「我可以告訴你原因。切割靈髓一般情況下並不會奪去主人的壽命,但是,你體內的靈髓一共只有5單位,因此,你做的,不是切割,而是徹底剝離。」
作為一名淨化師,卻徹底失去了全部的靈髓,相當於被剝離了全部的精神力,剩下的生命力無法再儲存,會像漏斗一樣快速逝去,整個人迅速衰弱直至死亡。
顏夕掃了掃女人蒼白的唇色,視線最終定格在她的眸子上,語氣中帶著幾分嘆息。
「我很同情你,也很佩服你。」
同情她不幸的遭遇,佩服她作為淨化師卻隱忍多年的品格,敢於果斷切割靈髓的魄力,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之痛苦,做常人難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我最討厭的,就是莫名其妙被別人強行施加了恩情,之後再挾恩求報。你切割靈髓,不是為了我,失去的生命力,也不是我造成的,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少女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極致的冷漠,她面色冰涼如水,似乎沒有一絲的觸動。
柳姨嘲諷地笑了一聲,鎮定地擦乾了剩餘的淚痕,並沒有閃躲開少女的視線,而是平靜地迎了上去:「殿下連我這個將死之人最後的願望都不願意滿足嗎?不過,我是哪裡出了破綻?」
要知道,夏沫可是一點懷疑都沒有。
顏夕:「第一,你體內靈髓出現的時間絕對在幾年以上;第二,夏沫雖然又蠢又毒,但還不是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傢伙。」
第三,夏沫系統的事情她早已經知曉,靈髓的事情還是她親口透露給夏沫的。
還有,她的話語裡面太刻意了,幾乎字字句句不離開她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她,道德綁架的意味過分明顯。
柳姨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聲音十分虛弱:「可是,我快死了這件事是真的,諾諾的事情也是真的,殿下確實聰慧,可是真的就不能幫幫我嗎?於您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顏夕輕輕笑了一聲。
半晌,她湊在女人耳邊,聲音極輕:「柳姨,您知道嗎?我就沒準備從血日逃過去,請神容易送神難,血日這個毒瘤存在的時間,也足夠長了。」
換句話說,老老實實的什麼也不做,她所期盼的一切,終將在自己手裡實現。
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柳姨就是太聰明了,自以為將一切都玩弄於掌心之中,卻不知道是自己白白葬送了性命。
少女的話語成功讓柳姨怔楞住,像是變成了一塊不會動的石像。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臥室門口,直到膝蓋處傳來難以忍受的酸麻感覺,她才搖晃著站起來,扶住了沙發的手臂,神情似哭似笑。
她捂住了臉,眼淚撲簌而下,嘴唇翕動,輕聲呢喃著:「我的諾諾……」
***
辣雞血日!
顏夕一關上門,原本冷漠的面頰瞬間因為憤怒漲得通紅,她恨恨地磨著牙,忍不住使勁地揪著床單。
血日星盜團真是太可惡了!傷害了多少碧血丹心的戰士,毀滅了多少幸福美滿的家庭!
「主人?」媚奴試探著詢問道,「您沒事吧?是柳姨她做了什麼讓您不開心的事情嗎?」
不開心?
顏夕搖了搖頭,停住了手下的動作,半靠在床邊,托著腮看著關閉的臥室門,聲音中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味道:「不是不開心。」
只是極其複雜。
她能理解柳姨的做法,為了她的孩子,她已經做了她能做的全部。真要說起來,她也並沒有傷害任何人,只是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代價。
她用自己的生命來算計顏夕,只為了給自己的孩子一個機會。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可是,被算計的那個人是她,這恰好戳中了她最討厭的那個點,她不是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