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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光遠一身深灰色的素緞曳撒,牛皮鐵釘腰帶扣著窄腰,腰後掛著兩把短刀,怎麼都不像畫中人——

    山光遠停住腳,思忖了一下。

    其他幾個奴僕畏懼他不敢上前,就那個年長的奴僕抱著假笑,想著山光遠要是說不上來,就把他勸回去。

    山光遠道:「清明上河圖左側第十二家酒樓二層背對著街道的食客。」

    奴僕:「???」

    山光遠認真道:「你可以去查查。」

    奴僕:……我他媽現在給您翻清明上河圖全圖去嗎?

    山光遠略一點頭:「沒什麼事我就進去了。」

    幾個奴僕眼睜睜看著山光遠一隻手架著腰後的橫刀,像是要十步殺一人一樣進了院中。

    山光遠其實是想要混進園子中,找一個無人的角落站著,或者暗中走動,找一找言昳。

    卻沒想到院子中年輕男女們三五成群,有的在桌邊玩洋人撲克,有人在聊天遊園,他作為遲來的入場者,本就吸引了幾個人的目光。好些人瞧見那張金戈鐵馬的臉,當然認出來了,驚得忍不住回頭小聲打聽起來:

    「那是山光遠?!他什麼時候回的京師?前陣子不是說他在安陽剿匪,扒了十幾個匪首的皮掛在樹上嗎?」  

    「真的假的!他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不像是能幹出這種事兒的人啊——你說會不會寶爺請他來的?不至於吧,我可沒聽說寶爺跟他有什麼來往呢!」

    「或許寶爺也沒跟公主斷開,是公主想拉攏他?別、別看過去!他眼睛正往咱這邊掃呢!之前不說他性格也不知道是奇怪,還是狂傲,對小皇帝都敢不說話呢!」

    山光遠剛進場,找了個有七八根老竹立著的角落,就引來了太多探究的目光,只是大部分少年少女們,都是用扇子或牌遮著半張臉,偷偷往他那邊看去。

    很快,一位奴僕快步往園子側面掛著洋線羽緞簾的廊廡走去,廊廡內支著幾張紅木嵌螺鈿小桌,幾個青年才俊似乎正在聊天。

    奴僕朝一位身著素雅寬袖深衣的男子快步跑去,低聲在他耳邊輕語。男子雙目朗若星月,舉手投足間有種春秋文士的古禮與優雅,但也因為奴僕的話怔了怔,掀開洋線羽緞帘子朝外頭看去。

    他對桌几人問道:「星津,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兒?」

    韶星津遙遙一指池塘那邊的竹林:「認得出那是誰嗎?」

    幾個青年站起來,從簾縫中往外看,有個擰眉眯眼看了半晌,驚愕道:「難不成是山家那位——」  

    韶星津面上笑意也收了幾分,轉頭對奴僕輕聲道:「讓瑤瑤別玩太久,叫她過來吧。」

    另一邊,言昳和寶膺還在深處的庭院裡,寶膺正在給自己貼鬍子,言昳笑:「你這扮的到底是誰?」

    奴僕端著塊鍍銀鏡子,寶膺那粘鬍子的膠水似乎不太好使,他粘了半天也沒粘上,言昳也猜不出來,非要他說。

    寶膺:「我還打算在衣袍腰帶上再墊個枕頭,墊出大肚子來。扮演的是《步輦圖》里的國外使臣。不像嗎?」

    言昳:「可別了吧。人家都往好看了扮,你白瞎一張臉竟去扮大腹便便的胡人。反正這鬍子也沾不上——放下放下,爺,我求您了,別往自己臉上弄這些玩意。」

    寶膺笑起來,將前額垂下來的幾縷頭髮,隨手向腦後撫去,道:「那我感覺自己不算扮了畫中人啊。你說我這樣還像誰。」

    言昳早想好退路:「你就說你扮的是清明上河圖裡的人物,那裡頭成千上萬的人呢,誰也不會跟你計較。」

    寶膺笑的不行,奴僕捧了個箱子,跟著他們往外走,他道:「你先伸手進箱子摸一下。」

    言昳警覺:「不會是老鼠蛇什麼的吧?」  

    寶膺:「我會這樣坑你嗎?箱子裡是香脂花球,上頭有數字,你摸一個,到時候拿著,一會兒就知道要怎麼用了。」

    言昳挑眉,伸手進去,摸了半天,拿出個球來,上頭寫著個三十一。

    寶膺探頭看了一眼,笑:「我記住了。」

    他是舍主,也是這次活動的主持著,便要登上院子西邊高處亭台上去,與眾人玩些猜謎的遊戲。

    言昳可不想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雖然隨著寶膺一起走出來,但寶膺往亭台上去,她則順著亭台斜後方的石階走了下來。

    不少人其實都巴巴看著高處的亭台,等著世子爺出來,這二人只是並肩行了一小段路,也被好些雙眼睛捕捉到了。

    大多數人都不認識言昳,只是被一雙璧人震到。世子爺若是生的寶象慈悲,柔情端方的佛子,那女子便是嬌色盈盈,瑰麗艷逸的妖女,站在一塊既衝擊也相合。

    幾十張嘴巴幾乎是同時小聲問起來:「她是誰?」

    山光遠站在竹林側,也一眼瞧見了與寶膺並行出來,而後笑著說話,揮手暫別的言昳。

    ……果然她已經跟寶膺碰了面,而且談笑風生,毫無隔閡。  

    說不定這五年來,她並沒有跟寶膺失去聯繫,畢竟寶膺似乎也因為人脈廣博,跟些許富商巨頭都有過來往!

    這倆人並肩的樣子,確實有種金童玉女似的影子。而且,言昳長大後的模樣,他前世見過太多年,或許已經無法震住他了,只是她眉眼裡的神采奕奕,那種舒展著的意氣風發,是前世並不多見的。

    他心裡沉澱了點靜默的安心,五年來,他有時候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好像言昳壓根就不存在似的。但現在瞧著她提裙登下台階消失在假山後,山光遠往後靠在竹上立著,心像是掉進水裡的宣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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