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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館聳肩胡扯:「我不懂那些。我們將軍上個月因為有人突然叫他起床,他開槍把上一任副官給斃了。你說我敢嗎?不過我好奇,你漢話有口音,不是我大明出身吧。」
東亞面孔的來使扯了扯錦緞大衣中的襯衫:「我是東洋人。」倭地人總愛這麼自稱。
副官:「哦——怪不得呢。」
言實半閉著眼睛,直到他敏銳的聽到了在風聲與海浪中,遠處有一些微響。
甲板上的水手士兵也聽到了,他們打仗多年,當然能判斷出這動靜是什麼,跑動起來如臨大敵的待命。連那位來使也驚惶的回過頭去。
言實忙起身到露台處,拿起望遠鏡。
那細微的聲音是槍響。
遠處在柏沙·馬丁船隻上,似乎爆發了槍戰。他望遠鏡中瞧到規模最大的一座船隻上,閃過幾點微光,那是槍口迸發的光亮!
槍響到了遠遠的這邊,聲音簡直如同牙籤被掰斷般的細微聲音了,然而很快的,他們就先看到艦船上一大團火光炸起——
眾水手一眼就認出這火光是對方炮台發射,亮光比聲音和炮彈來的都快,他們立刻吼道:「準備擺舵,加火準備——」
言實:「不用!不是沖我們來的!」
果然,在柏沙·馬丁的船隊周圍炸開一篷快比桅杆還高的水霧,還有滾滾濃煙!聲浪緩緩到來,另所有身經百戰的水手士兵兩腮一緊,腳釘在地上。
而後一艘獨帆小船竟劃破濃煙,順著風迅速的離開那艘大船,朝最近的陸地飛速而去!
柏沙·馬丁的來使慌了:「怎麼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副官笑道:「您都不知道我們怎麼知道。我們都離那邊的大船幾海里遠呢。」
東亞男子仰頭看著言實將軍,道:「這位大人,你終於醒了!柏沙·馬丁大人請求進入江口,去往金陵,他與貴國的衡王殿下有會面之約,不知為何被水師攔截在此處,還請您儘快放行!這會談事關重大,可耽擱不起啊!」
言實手按在欄杆上,道:「都出了這麼大的事,還記得傳信呢。你回去稟告你的主子吧。說我們不放行。」
來使驚:「什麼意思?這都是定好了要會談的,怎麼——」
言實轉身進入掌舵室:「送他下船!」
來使的船隻冒著黑煙,離開了寧波艦隊附近。副官一會兒跑上了樓,推開門對言實將軍道:「大人,對面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言實揉了揉眉心:「等著吧,明日天亮之後就有消息了。你瞧見那艘小船離開的方向了吧,去帶三艘艨艟,去他可能著陸的沿岸尋找,抓住他。」
副館:「呃,格殺勿論?」
言實瞪眼:「殺什麼!我們往後說不定要謝他呢。」
天再次亮起來,便是第二日的臘八了,晴空萬里,和煦暖陽,真是個好日子。
日頭暖洋洋的照在了豪厄爾的身上。他感覺自己像是躺在一團泥中,褲子後背都濕冷著,他頭暈腦脹的想要爬起來,就聽到有人喊道:「他醒了!」
豪厄爾眼前蒙著一塊麻布,只能感覺到強烈的日光與濃重的海腥味,他口中脹痛難忍,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才意識到——那鼻煙壺竟然還塞在他嘴裡!
他掙紮起來,幾隻手按住他肥胖的身軀,一把將他頭上的麻布袋拽下。
強烈的日光讓豪厄爾雙目刺痛流淚不止,他嗚嗚亂叫,狼狽的想要把口中的鼻煙壺掏出來,就感覺到一隻手用力的卸了他下巴,然後用力將鼻煙壺掏了出來,再將他合不攏的下巴裝了回去。
豪厄爾揉了半天眼睛,終於恢復了一些視力,他舉目四望,只瞧見自己身在山上,旁邊有落雪的松竹環繞,左手邊能往下俯瞰整個金陵城,正是遠郊遊山玩水的好景。
他身邊站了五六個壯年男子,手持刀械,圍著他。而三步遠的地方,有一漢人裝扮的少女帶著遮面帷帽,身著青裙,對他輕笑道:「豪厄爾大人,您醒了。」
豪厄爾正要開口,就瞧見教會醫院中那位名字中有「冬」字的年輕修女,已然換上了一身絳色衣裙,面無表情的走過來,對那帷帽少女耳語一陣。
帷帽少女福身笑道:「豪厄爾大人,給您道喜了。柏沙·馬丁已死。您手下那位潛伏在他身邊兩三年的水兵,做事做的很成功,在誰都想不到的時候,從側面用刀捅穿了柏沙·馬丁大人的氣管。」
豪厄爾不關心這些,他知道自己人的本事,他知道必然成功的!
豪厄爾啞著嗓子道:「你是誰?!是那位大明王爺瘋了頭,讓你們來殺我的嗎?!」
帷帽少女搖頭:「此事與王爺無關。是我家主子要與您談生意。」
豪厄爾坐在泥坑中,被綁起來的手抬著摸了摸自己撕裂的嘴角,荒唐到極點甚至要坐地:「談生意?!你家主子?」
帷帽少女讓開半個身子,他這才瞧見在竹林中,擺了一張小桌,桌邊似乎已經坐著一抹紅影正在等候。
豪厄爾覺得那紅影嬌小,忍不住確認道:「那是你主子?」
帷帽少女半蹲下來,笑盈盈道:「不過在此之前,主子還是要我來跟您說清楚,為何這生意能談,也必須談。」
豪厄爾嗤之以鼻,怒道:「給我解開!」
少女不聞不問,繼續道:「您對水兵下令要他動手的書信,在我們手裡。那位水兵逃脫後,連人帶兇器,被我們的人找到了。這是您殺死柏沙·馬丁的罪證。不幸我家主子在大明掌握些報業,若放出消息轟動大明,那大洋那頭的大不列顛也必然要知曉了。不知道東印度公司中您的競爭對手會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