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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昳感覺到一陣失重,低頭才發現,圍牆外竟然又是河道!
她髮絲亂飛,連繫在臉上的帕子都翻起來,她小小驚叫一聲抱住了山光遠脖頸,山光遠就像個豹子似的,腳猛然在河道兩側壘石牆窄窄的邊緣一蹬,跳上了停靠在河道上的小船上。
那船似乎是河邊某個賣花人家叫賣用的船隻,裡頭滿船的碎葉與花瓣,還有風吹不散的花香。山光遠放下她,去船頭解開繫繩,杆子一撐,船便盪如黑綠色的河道正中,慢悠悠往東邊去。
言昳站在船上,窄窄的河道兩岸,各個人家的燈燭時不時晃進船中,山光遠撐著小船,回頭看她。
言昳一點沒有自己搶了東西的愧疚,或是剛剛從那兩位眼皮子底下逃出來的驚魂未定,她講究的用手撥開半枯萎的花瓣,撫了撫裙擺,才找了個乾淨地方坐著,打開了膝頭的錦袋。
山光遠並不太好奇那錦袋裡有什麼。
上輩子他已經把韶家的德行摸的透透的了。他故意不殺韶驊,就是因為殺過一回,再殺也沒意思,山家也不可能活著回來了。
但說不恨也不可能。
山光遠發現上輩子成婚十年,生活習慣沒因為她改變多少,但思維方式卻被她帶向了另一條路,在動手找韶驊之前,山光遠忍不住想:不殺他,用他來攪局總是可以的吧。
現在看來,韶驊遇刺這件事,攪出了足夠大的局啊。
他兩手抓著長竹竿,往河底一頂,船晃悠悠的向前,言昳靠著船邊欄杆,時而皺眉,時而思索。
她看了一會兒,忽然抬頭道:「山光遠。別撐船了,你來。我要給你一樣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明日重大突破。
第36章 .重生
錦袋中有皇帝給韶驊的摺子, 並不是走的明面,而像是私下給他的書信,裡頭寫著要韶驊南下慰問拉攏寧波水師, 甚至寫著要韶驊如何跟寧波水師談條件, 如果寧波水師肯同意,來年由韶驊主持, 如何給它們撥款並加大巡航範圍。
看來她還真猜對了。
但言昳並不在意這封奏摺。
其中還有韶驊的私印……以及一些別的重要的物品。
私印真是個好東西, 這年頭銀行開戶都是要看印章的, 言昳做的很多事兒, 看來可以讓韶驊背鍋了。
但真正重要的是, 言昳其實沒想到過會發現跟山家有關的東西。
畢竟山家倒台約莫有五六年了, 連名聲爛臭人人喊打的時候都過去了。早些年還有些鄉鎮,曾為山家一脈立像立碑, 以紀念山家祖上曾在此地保家衛國。但山家倒台的時候,罵名滿天飛, 這幫鄉民就又砸石像、又潑紅漆的做秀。
直到今日,山家的罵名都過氣了, 作秀都懶得找他們家泄憤了。
韶驊五六年前參與山家一案時, 他還是當時大明權相袁閣老的門生之一, 他雖是進士,但紫禁城內外多少活進士,他不過也是其中不受重視的一個罷了。
四十二歲,還是袁閣老烏泱泱的門生中,很不起眼的存在。
當時袁閣老想要東士黨站穩腳步,要解決兩大心頭禍患。都是手握重兵卻有身處京師、頗有威望的將門世家。
一個是卞家,另一個就是山家。
卞家是陸軍將門。言昳上輩子跟老了的卞宏一和他孫子打過不少交道,她管卞家叫山西火力王。全族都是重度火力不足恐懼者, 槍要大口徑,炮要射程足,人要堆,槍更要堆,他卞家手下每個兵都恨不得自己背三十公斤彈藥上戰場。別的兵閥陣前十門炮,他就弄三百多門,瘋狂燒錢把對方陣地轟成窪地,都恨不得再放把火才能安心。
這個兵閥實力超強卻過分謹慎。
卞家的這毛病,似乎跟卞宏一年輕時候率領的陸軍跟老毛子打仗的時候,被人用火槍隊單方面屠殺有關。
而山家是水師將門,則是走精密戰術類的。善於以小博大,以長遠的投資,為大明水師積蓄力量。
山光遠的祖父為先導確立了如今天津衛、寧波、閩州、廣州四點連線,並向外擴張的海軍基地。山以將軍更是曾經通讀英法兩國軍事書籍,是幾大船廠的督造之一,也是他親身參與擊退六國聯軍的西海戰役,血染連雲港一帶,浮屍千里,以血的代價讓大明水師徹底在遠東站住了腳。自那勝利之後積累的信心與經驗,也是後來金陵能擊退法國海軍的關鍵。
當時袁閣老想要對付這兩家,別人都覺得當時在京師的卞家散漫蠢懶,好對付,上趕著打包票要對付卞家。韶驊卻自請纓,說能給山家斬草除根。
沒人信。韶驊那時候還只是個極文殿四品官員,想扳倒根正苗紅的山家?
那畢竟是言昳很小時候的事情,她也不知道韶驊怎麼做到的。甚至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山家倒台是韶驊謀劃的。
但她知道,山家確實太正直了,太相信這個世道。
妖魔鬼怪的時代,身正也怕影子斜。
最終山家聲名盡毀,查出貪污受賄、欺瞞聖上的證據,甚至傳聞山以將軍還殺過曾經的同僚。在宣隴皇帝下令抄家時,山家男丁「畏罪潛逃、襲擊朝廷命官」,被當場斬殺,且因為山家女眷「自己不小心」,府上燃起了大火。
而另一邊,人們眼裡散漫的卞宏一卻拋下累贅親戚當誘餌,只帶著老婆孩子直接溜了。他到山西隱姓埋名了一兩年,忽然宣布自己買下大片莊園,並「招安流匪」,奉命保衛山西一地百姓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