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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報導里,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遠謀深慮,沒有大計!豪厄爾是個受傷昏迷啥也不知道的,梁栩是個腦子不好啥也沒辦成的,柏沙·馬丁稀里糊塗就這麼死了!
……不過梁栩心裡很清楚,這樣裝傻,對輿論與外交來說或許是最好的。少了很多後續的連鎖反應。
但他本想藉此提高自己的名聲,卻都成了泡影。
他真想把這一份報紙都撕碎了扔回給言昳,卻沒想到翻到後頭,卻發現她又寫了幾行字。
梁栩抱著可能被氣死的覺悟讀下去。
上頭寫道:
「此事突發,於你而言,沒有損失你的任何名聲、無功無過,便是好的結果了。更何況,東印度公司畢竟與大明有合作有仇怨,也有不知道背地多少髒。你若是以王爺的身份,幫他太多,等到有朝一日豪厄爾做錯事,被大明百姓認作罪人,便是你名聲反噬之日!」
他讀完後半晌無言。
梁栩一時間真是既憤怒又……無處去發火。
她說的很有道理。
明明他感覺自己很憋屈無力,但又不得不承認,她在這方面確實沒說錯。如果豪厄爾日後被爆出來虐待勞工、甚至坑騙大明其他產業,那幫他上位的梁栩,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種感覺,簡直像是他被她耍到連生氣的立場都沒了。
像是他自己都承認了。
他竟然……不如她。
梁栩身邊的侍衛小心望著,以為沒逮到想見的人,他必然大發雷霆。可梁栩情緒幾番起伏,最後竟露出幾分黯淡神色,爬上馬車,重重的癱坐在車內座位上,道:「走。」
另一邊,言昳和寶膺坐在飯堂角落的桌椅邊,倆人各端著一杯熱玉米粥,低聲交談著。
「你說來找你爹的那個女人,你見過嗎?」言昳也不好說,是芳喜還是駙馬爺搞過別的女人。
寶膺搖頭:「沒見到,但那女人似乎帶著孩子來了,但他們人在哪兒我也不清楚。我只聽到我爹說……要把那女人送到白府去藏起來。」
言昳震驚:「你爹的外室,往我家送?當我家是窯子嗎?!」
寶膺也很尷尬,捏緊了杯盞,艱難道:「我爹身邊有個僕從也在問,說白家不好收留這女人吧。他卻說白旭憲會收下的,因為……那女人就是白旭憲塞給他的。
言昳眼前一黑:真是芳喜,那豈不是她費大力把她放出去,她卻被塞了回來嗎?!芳喜蠢到了什麼地步,為什麼要跑到公主府去?為什麼?
「而且他說,白旭憲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不敢不幫他掩藏。」寶膺垂著頭道。
言昳皺眉:「天大的人情?這倆人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我早知道了——哦別怪我罵你爹,看你這個表情,你應該也稍微知道你爹是個什麼人吧。」
寶膺輕聲應了一下。
言昳:「我就是在琢磨,白旭憲能欠他什麼人情?」
寶膺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爹其實也不算閒職,他跟我娘成婚之前,就是當年的律科進士,在刑部任山東清吏司郎中。與我娘成婚後,隨遷至金陵,又做了幾年南直隸刑部員外郎。」
言昳托腮:「南直隸刑部長官,可比在京師的時候主管某個省部實權大得多。畢竟各省府都有自己的刑部,京師反而被架的太空。」
寶膺:「是,不過我娘三年多被軟禁宮中之後,他也被升遷至了南直隸刑部左侍郎,看著官位高了,卻是個虛職。」
言昳眯著眼睛:「虛職未必是不好使。你爹是考律科出身,從頭到尾都是再跟刑獄律法打交道。我爹欠他的天大人情,是不是也跟這種刑案有關?」
寶膺搖頭:「這……我不太清楚。」他摳了摳桌子上木紋,道:「但我爹幫忙辦過一些命案。甚至我娘也會要求他給人遮掩案子。」
這倒也不讓人吃驚。
他有駙馬光環,又是刑律的專業出身,估計人脈也很廣博,在京師、山東和江浙的刑獄都很有勢力把。
雖然不足以給公主相比,但很適合補足一些公主不好涉及的腌臢處。
言昳:「你是怎麼打算的?」
寶膺伸長腿,吐出一口氣:「這事兒,如果讓我娘知道了,她會很不高興的。甚至哪怕是讓梁栩知道了,都會招來禍患。」
是,所以前世,十三歲的梁栩把芳喜早早就給殺了。
言昳突然道:「你想讓我幫你殺了這女人和孩子嗎?」
寶膺嚇的臉都白了:「什麼?殺、殺人?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怎麼也不會去殺一個小孩啊!」
他滿臉驚悚,言昳卻很淡定冷靜。
言昳:「嗯,你如果開口了,我也不會去做。」
她上輩子也不是手下沒有過人命。
但那是有仇有怨她才會做的。
寶膺連忙抓住她衣袖:「你突然說這話,真是要嚇死人了!我就是想著,你若是能見到那女人的孩子,能不能幫我瞧一瞧。」
他頓了頓,道:「瞧一瞧他長得像不像我,或者能找機會,讓我見一見他也行。」
言昳看向寶膺,心底一跳。
寶膺也緊緊抿著嘴唇。
言昳沒有問下去,點頭道:「我儘量。別多想了。你要想的是,這件事雖然是你父母的事,但終究和你無關。」
寶膺卻情緒低落著,言昳忍不住握了一下他的手背:「聽見沒啊!你再這樣需要我安慰,我就不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