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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竹不太會梳頭,只讓另外一個丫鬟梳,她在前頭拿涼毛巾給言昳貼了一下額頭和臉頰。
言昳哆嗦一下,輕竹忙道:「老太君想要早去,再說,這時候靈谷禪寺人最多了,怕是到時候連車都上不去。」
言昳最後裹了個蔥綠的薄披風,難得發懶,讓大丫鬟們抱出去的。
下人們沒把她抱上車,反倒先上了正堂去,言昳上次來這兒,還是親眼瞧著增德成了火人呢。不過這會子,早撤了那些神神叨叨的蓮花掛燈真言幡旗,掛了些頗有杏花微雨意味的綠紗青綢與玻璃墜,今兒也是有些微風細雨,吹的堂下有種沁人心脾的微冷。
下人到正堂旁的迴廊將她放下,言昳一問,果然是嚷嚷著早起的老太君自己磨嘰了,這次跟著的有貴客,不能怠慢,只能說先在正堂喝著熱茶。
不過幸好這貴客,跟白旭憲也有挺深的情分。
言昳進正堂的時候,白旭憲跟一個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正相聊甚歡,白旭憲瞧見她,連忙讓她來拜:「快見過熹慶駙馬爺。這正是薈兒的心頭肉,我府上最鬧騰的二小姐,單名一個昳字。」
熹慶駙馬爺長得就很喜慶,人高馬大,皮白臉圓,看得出是一副會討人開心的逗趣模樣。他連忙朝言昳伸手:「之前這孩子還在娘胎的時候,我跟你們夫妻倆見過一趟,薈兒只摸肚子,說肚子裡鬧騰的跟盤古似的,恨不得立馬把她當天地給劈開了,自己跑出來頂天立地。我還以為又是個小子呢!」
言昳聽說過的生母的事兒很少,看來熹慶駙馬爺跟她生母也是認識的?
她只知道駙馬爺跟白旭憲是同窗,感情頗深厚,正說著熹慶駙馬逗問她:「是哪個昳字呀?」
言昳掐腰昂頭:「就是漂亮的把太陽都比的失了光彩的那個字。我這麼漂亮,還能是佚名的佚嘛!」
熹慶駙馬笑的不行:「這孩子真有薈兒那勁兒,怪不得你也天天捧在手心裡。」
白旭憲看了她兩眼,只是跟著笑。
如今形制、規矩都亂了套,朝廷也沒什麼約束力,民間結婚都敢用龍鳳了,熹慶駙馬出來玩還非穿個過肩蟒袍也沒人說道,他一身繡金絲,在屋裡煤油燈的映照下,滿臉碎金光,跟個白玉金彌勒似的笑。
白旭憲竟然也難得換掉那一身素寡長衣,穿了個方便上山走路的曳撒,兩袖有著青金細絲繡雲氣紋,還帶了琥珀扳指和深青色的珠串。
估計是怕自己平日的打扮,跟熹慶駙馬在一塊,不搭調也顯得熹慶駙馬太張揚。
駙馬叫道:「趕巧了,小五爺還有我家寶膺也來玩,剛剛跟那個小點的三丫頭見了個照面,小爺、寶膺,過來瞧瞧這個妹妹。」
小五爺能是誰,還不是衡王殿下。
言昳轉過臉去,就瞧見約莫十三四歲上下的衡王殿下走過來,後頭還跟了個跟言昳差不多大的小胖。
衡王殿下長得是冷清矜貴,睚眥必報那一掛的,薄唇狹目,白皙瘦高,眼珠子跟黑曜石珠子似的,黑的發藍,有種京師寒天夜裡的冷峻深沉感。他也穿的貴氣,金膝瀾衣擺跟扇面似的隨步伐開合,雲氣紋高領正中鑲著塊兒透亮瑪瑙。
這人就是塊金縷銀絲鑲嵌的寶石盆栽,論毛病嬌貴,矯情|事逼,一點不比言昳少。
言昳以前挺沉迷色相的,還被衡王這長相糊弄過一陣子,覺得臉好就行,要啥自行車。
但後來看透了之後,就覺得男人更像食物,模樣是拍照發給別人看的,吃到嘴裡品得味兒是自己知道的。
衡王這色相與口味的差距,都可以算得上欺詐了。
衡王殿下對她也是不熟,臉邊含笑,眼神卻冷冷的。
言昳看他那樣,也頗為不爽。
不過白旭憲盯著,她只好裝模作樣的對他一行禮。
叫他小五爺,是因為他在皇子中行五。他隨國姓梁,單名一個栩字,在外行走不方便叫他殿下,便人稱小五爺。
梁栩跟當今的熹慶公主乃是一母所生。
姐弟倆的母親,是位不大掐頭冒尖的珍妃。珍妃跟當今皇帝是打小有的恩遇交情,既有男女之情也有共患難的友誼,珍妃不爭寵不求愛,皇帝卻待她好比親人。
珍妃死後,皇帝心頭大慟,只覺得心灰意冷,唯有這一對兒女,算是他與珍妃留下的寶貝。
熹慶公主嫁了之後,就隨駙馬爺往金陵常住,梁栩跟姐姐情深,總也央著要去找姐姐,皇帝自然同意了,就給梁栩封號,讓他去金陵陪熹慶公主一陣子。
沒料到華東戰亂,皇帝都西逃了一陣子。梁栩不能回京城,就在這邊住了下來,經常跟著熹慶公主夫妻倆走動。他日後的人脈,也與這會兒的經歷有極大關係,比如白旭憲就算是日後鐵打的衡王黨了。
梁栩其實有意插進去長輩之間的討論,但奈何駙馬只把他孩子,還讓他跟世子寶膺一塊兒玩。寶膺才九歲多,啥也不懂,跟他爹似的圓潤愛笑,雖有像公主的高鼻樑大眼睛,但皮膚比他爹曬的黑不少,五官也都被肉擠的不大好看了。
寶膺貪吃愛吃、懶散沒型、話密嘴碎,不管他,他一個人能在那兒跟自己逗悶嘚啵半天。
但他既懂南北老禮,謙遜又說話圓融,還特會哄人開心,有點比爹還強的苗頭。
言昳也不想跟小孩玩,跑過去想找李月緹幫忙,李月緹正在做茶,她啥也幫不上,就趴在茶桌旁邊道:「早知道我不起來這麼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