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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這由不得姑娘了。」
內侍語調幽幽地說:「姑娘今個兒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朱翠宮中,容太后特意留了喬嬈陪膳。
這鹿肉向來鮮美,若要品嘗它最佳的風味,卻該當場烤炙。
喬喬被帶去朱翠宮,便見喬嬈抿著唇微微笑,在容太后跟前悉心侍弄,若尋常人家一對感情極好的婆媳。
容太后握著喬嬈的手,溫聲令她入座,隨即目光落到了喬喬身上。
眼下這一幕卻頗有牆倒眾人推的意味。
至少從前容太后在喬舊的眼皮底下從不敢這樣對待喬喬。
她在利用喬喬的時候,也從來都是溫言軟語慈善的模樣。
「哀家聽聞你這些時日茹素?」
容太后語調冰冷,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喬喬道:「可哀家今日卻想讓喬姑娘陪哀家一道用這鹿肉。」
哪怕明知道容太后心存為難,尋常人要麼軟弱下來,心甘情願地受了容太后這一頓敲打,之後除了憋屈一頓,小事化了也就罷了。
可喬喬目光僅是掠過那燒得通紅的炭火,繃著唇角道:「還望太后贖罪,民女今日不願吃炙肉。」
容太后唇角愈沉,「今日不願,明日就願意了?」
可喬喬卻成心同她對著幹一般,冷冷地答了個「明日也不願」。
那把火騰得便湧上容太后的心頭。
多久沒有人敢忤逆過她了?
「銀環,讓人去請喬姑娘坐下。」
她今日還非要讓喬喬吃下這塊炙肉不成!
喬喬被那兩個手勁頗大地嬤嬤按坐在了凳兒上。
她看著桌面上的炙肉,臉色卻漸漸變得難看。
喬嬈彎著唇,夾了一筷子鹿肉放在容太后的碗中,溫聲道:「今日這鹿肉倒是比往常的更為細嫩,太后嘗嘗?」
容太后慢條斯理地品了一塊,復又盯著喬喬道:「你吃不吃?」
喬喬抿著唇,饒是避開了那些火光,臉色也愈發蒼白。
鼻息間吸入幾分嗆鼻的煙氣,放在平常吃那煙燻過的炙肉也算是別有風味。
可眼下,卻不斷勾起當日那場大火的記憶。
沖天的火光如血一般刺目,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而那些濃煙絕望地嗆入喬喬的身體,那樣的痛苦不堪。
被按在僕婦掌下的身軀微微顫抖,喬喬的魂魄仿佛又瞬間飛回了那火場中。
只是這回繡球兒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帶著血腥味的、焦熟後的烤肉氣息……
喬嬈溫聲提議,「想來姐姐也是不習慣了,倒不如讓旁人餵姐姐吃吧……」
容太后冷哼了一聲,正要讓人餵她,卻看喬喬慘白的手指緊緊攥住了領口,下一刻整個人忽然就撲倒在桌上。
碰翻的湯水甚至還濺到了容太后的臉上。
容太后怫然大怒,拍案站起。
「忤逆不馴的東西,哀家不過恩賜於你,你竟是給臉不要臉了……」
可偏偏喬喬額上是細密的冷汗珠子,唇色也因為呼吸不暢而漸漸發紫。
「太后,她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銀環略是不安地瞥了一眼。
容太后這時才察覺喬喬雙目緊緊闔著,竟半點也不像是偽裝出來的模樣。
她又驚又嚇,趕忙讓人將喬喬抬到旁邊去瞧瞧。
倒不是怕喬喬死了,而是怕喬喬會死在自己的宮裡。
「真是晦氣……」
容太后心頭的惱火無處可泄,連忙擺了擺手道:「快,把她抬回沉薇宮去,打發個太醫去給她看看。」
總之別死在她這兒,叫她日後沒得生出陰影來影響食慾。
過一盞茶之後,消息才傳到了正在與溫真道長修行的天子耳中。
彼時玉喜也拿不定天子的主意,思來想去,最後索性讓那給喬喬看過的太醫親自回話。
畢竟是天子帶進宮裡的人,真有個好歹,便是再不放在心上,讓太醫回話勉強也算是有了一個交代。
那太醫卻是太醫院裡年歲最大的太醫,老眼昏花,不堪重用。
面見了天子之後,見那天子兀自在帳內打坐,中間焚著不知名的香,頗是令人凝神靜心。
而溫真道長則在椅子上喝著茶,翻著手裡的道家書籍。
太醫緩了緩神,道:「陛下,沉薇宮的喬姑娘在太后宮中似有所衝剋……」
溫真道長聽到這話,卻道:「太后宮中紫氣祥和,若真有所衝剋,必然也是那位姑娘自身帶有邪祟。」
他說罷朝著帳內看不清神情的天子笑說:「陛下放心,既然太后無事,此女也只是被自身所反噬,應當並無大礙。」
那太醫卻繼續說道:「可那位姑娘脈象愈弱,只怕要那大量烈性的湯藥灌下去試著挽救,眼下老臣便是派了藥方下去,也無人為她熬藥……這……」
溫真道長走到他面前來,對他說道:「她既是衝撞了太后,必然是觸發了自身的罪業,你將這道符咒貼於她的榻側,若是活不成了,轉生之後也不至於淪入畜生道才是……」
可話說著,可老太醫看著他的身後,神色卻愈發驚恐起來。
溫真道長見他遲遲不接那符紙,正是感到莫名,卻忽然腦後生風,被那甩開的帳子輕輕拍打了一下。
而後他的後腰便被什麼東西重重地頂了出去,他整個人說是飛了出去也毫不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