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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每日都有宮人收拾,這本書還在那裡……只能說明他對宮人交代過了什麼。
「喬舊……」
細弱的聲音從身後漸漸傳來。
喬舊的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來,直至餘光里映入了少女的身影,這才沒錯當成是個幻覺。
喬喬腦袋裡混亂得不像樣。
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地告訴她,眼下是不該來尋他的。
可她的嘴巴卻有了自己的念頭,在對上他的目光時不經思考便徑直說出:「我們往後再也不要分開了,好嗎?」
到了這會兒,她的話仍舊叫人察覺不出真假,連她自己都也難以分辨。
喬舊望著她,她卻又莫名地垂眸避開他的目光。
下一瞬卻聽他語氣平和地拒絕了她,「喬喬,這次,怕是不能如你所願了。」
喬喬略是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
喬舊拈了拈掌心的奏摺,極難再相信她任何一個字。
「我已經為我們選好了結局……你只需要好好看著就行了。」
他知道,她對他從來沒有心軟過,一次也沒有。
「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他的眸中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翳,語氣亦是剖出了血跡般,低聲對她說道:「這是我應得的報應。」
她隱忍的情緒,卻因他最後那句話,瞬地繃到了極致。
那瞬間她的心中竟難以抑制地生出了一絲悔意。
她想……她後來也許不該繼續傷害他的。
至少不該傷害得那麼深。
***
許本就只是出於試探,又或是旁的原因,喬喬打那日回到沉薇宮後便再沒了旁的動靜。
玉喜只暗道自己已經盡了力了。
而天子這邊自守孝結束之後,便開始對道教產生了興趣。
自從偶然間與一位玄門道長徹夜長談之後,天子便好似窺破了心魔,整個人變得清心寡欲不說,更是將那位溫真道長賜了官身俸祿,尊待在後宮。
他聽從溫真道長的話,在後宮建蓋道觀。
只是這道觀尚未竣工,後宮便傳來了李貴人懷有身孕的消息。
可見溫真道長之靈驗,令眾人更是折服。
殿內冷清。
太上皇賓天之後,天子應當修身養性,禁慾守身。
而李美人苦苦遮掩了五個月,終於擋不住大肚子,暴露了身孕。
也恰好是五個月,是在太上皇賓天之前,才沒有給天子臉上抹污。
之後的月餘光景,喬舊便頗為盡父責,時常去看望李貴人。
可他去了之後卻時常盯著李貴人腹中的孩子出神,一看就是半晌。
以至於李貴人挺著肚子腰酸背痛都不敢輕易動彈,孕期反而十分煎熬。
似察覺出她的煎熬,喬舊後來便也去的少了,卻不忘讓人往她宮中多送補品。
這樣的喜事本該可以沖淡後宮那一絲陰霾,可卻在兩個月後戛然而止。
興許是命運弄人,兩個月後,孕滿七個月的李貴人因為不慎摔跤,竟有了早產的跡象。
喬舊半夜時得了消息後便連夜過去看她,從天黑一直守到天亮,又到那月亮墜入西山,穩婆出來告訴喬舊,李貴人難產,血崩而亡。
聽到這個消息,喬舊的臉上難得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陛下節哀……」
他的第一個孩子夭折。
喬舊沉默了許久之後,那道深黑黯淡的視線落在了穩婆的臉上。
「生孩子也會使婦人丟失性命?」
穩婆瑟瑟發抖道:「會……會的,女人生孩子就如同過鬼門關一般,一隻腳踏入了黃泉,便是不難產,也會因為旁的原因損耗性命……」
屋裡屋外哭哭啼啼,讓天子節哀順變。
他們眼中的天子似麻木了一般,面上一絲表情也無,抬腳走到了另一間屋。
在那屋中,一個年輕的太醫伏到在地上失聲痛哭。
兩個月前,天子答應了他,只要李美人生下了孩子,他就成全他們兩個離開皇宮。
彼時天子聽見「兩情相悅」這個詞的表情,始終讓李太醫難以忘記,甚至還大著膽子偷偷私下裡撫著李美人的肚子,同她打趣過。
他不怕死,李美人也被他所感染,漸漸樂觀了起來。
他們一起從這瀕死的縫隙里得到了天子賞賜的一線生機。
可眼下,李美人死了,孩子也死了,他的美夢一夕破滅。
李太醫涕淚滿面道:「請陛下賜微臣一死。」
喬舊目光掠過他的痛苦,緩緩問他:「你不後悔?」
李太醫道:「罪臣大逆不道,冒犯妃嬪,本就是死罪,老天爺懲罰罪臣失去愛人與孩子,比懲罰罪臣還要痛苦萬分,請陛下成全。」
喬舊默許了他,他才悲痛欲絕地退下。
這件事情似乎打擊到了天子,令他在那道觀竣工之後,便進入道觀與那溫真道長閉關了月余,愈發有了前朝幾位信奉道教的皇帝身上的影子了。
為了延年益壽,得道成仙,天子沉迷於道教並非是什麼好事。
那些厲害的道長往往比鬼神都更會蠱惑人心,讓一些人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唯恐天子走上前朝那些皇帝的老路子。
直至出關,玉喜看著喬舊穿上道袍後愈發形銷骨立的模樣,心中更是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