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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是什麼東西?」
喬舊視線掠過盒子,答:「自然是父皇心心念念的東西。」
容無殷目光冰冷地打量著他,食指尖戳了戳桌角,「放在這裡。」
喬舊恭敬地稱了個「是」,便將那錦盒放在了容無殷指定的位置。
在擱穩之時,少年的手指卻甚是不經意間滑鬆了一瞬,令那錦盒瞬間傾倒。
蓋子被撞開來,裡面沒能固定的東西就像鞠球般咕嚕嚕滾了出來,帶著血跡,滾到了容無殷的眼皮底下。
倒立扭曲的五官,黑髮垂落在桌面,以及脖頸上撕裂一般的紅白渾濁斷口。
即便是如此恐怖的場景,容無殷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是他的大皇子……
容無殷的呼吸驟然一窒。
「大皇兄他太不小心,去黑風寨時,被黑風寨里的人給殺害,不過幸好,兒臣將大皇兄的人頭給帶回來了。」
「遺憾的是,沒能給他留個全屍。」
這份遺憾,被人用著愉悅譏諷的語氣慢慢闡述出。
容無殷呼吸一窒。
容欽死了?
他的大皇子死了?
他想發出怒吼,可所有的聲音因為忽如其來的暴怒而瞬間堵在了喉嚨里。
他猛地站起身,卻因呼吸困難,臉色越來越青。
「父皇那麼喜歡吸食香粉,怎也從不懷疑香粉里會有旁的?」
少年扶了扶額,恍然大悟一般。
「哦,因為我是你的兒子?」
這條傷痕累累、四處卑微溫馴的狗,終於撕開了溫善的表面。
「當父親的,肆意折辱自己的兒子時,都不曾會這樣心狠手辣要殺他的兒子,當兒子的受再多羞辱又怎麼會要殺自己父親呢?」
喬舊抬起靴,將那滾落在地上的頭顱重新一點一點地踩在腳下,目中涼薄。
「所以我會告訴別人,父皇因為大皇兄的死而震怒,從此變成了一個不能說話、不能視物、也不能動的廢人。」
容無殷雙目暴突,抬手將那沉重的御案推翻。
外面的護衛終於聽見動靜持劍衝進了殿中。
天子狼狽地倒在龍椅一旁,卻聽三皇子朝他們吩咐道:「去請太醫過來,父皇他受驚過度。」
三皇子將天子穩穩扶起,一下又一下拍撫著他的後背。
容無殷近乎扭曲的面容朝著那些護衛,而那些護衛卻沒有一個人察覺出,背對著他們少年的異常。
忠心耿耿的下屬都退守到了一旁,放任著這條豺狼陷害自己。
喬舊冰冷的眸光定格在了龍椅的位置,在他耳側,低聲呢喃。
「父皇往後雖不能說,不能看,也不能動,但卻還可以聽見外面那些人恭賀著兒臣,成為了皇太子。」
不久的將來,還會恭賀他,登基皇位。
大皇子死在了黑風寨中,即便黑風寨已經被三皇子派人所夷平,這個消息仍舊震驚了朝野上下。
而天子更是因為驚聞長子死訊,而受到刺激一病不起。
所有的重任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壓在了這個年輕的三皇子肩上。
經天子授意,冊封為皇太子,暫代朝政,這才堪堪穩固了局勢。
而朝臣們幾乎也已預料到,沒有任何其他子嗣的天子在病倒之後,下一任帝王的人選毋庸置疑。
喬喬被困在了一個形似籠子的房間裡。
說是形似,因為這個房間是用人住屋室磚瓦所砌成的,可偏偏那麼像一隻籠子,極其可怕。
好像不管怎麼做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她啃咬著食指忍住對幽禁的恐懼,聽著那些婢女滿心為成為太子的喬舊歡喜時,心中卻在不斷地回憶著書中可怕的片段。
第二本書里的天子沒過多久就會去世。
可天子選擇了讓所有肖似元後的妃嬪殉葬,除了容妃之外。
所以沈慕幽不僅不會成為太妃,還會陷入危險。
這也是喬喬眼下一次次鼓勵自己堅持住,堅持到見到表姐為止的唯一一件事情。
「喬姑娘拒絕進食,也拒絕飲水,她還撓傷了那些僕婦……不許她們靠近。」
「也曾試著逃跑……」
「似乎每夜都是噩夢,時常驚醒過來……」
內侍小聲地匯報著喬喬的近況。
「孤知道了。」
太子手中的筆始終不曾停過,直到內侍退下,他才頓住了動作。
字跡錯了一筆。
他擱下筆,叫人準備車馬。
直到這日,已經成為了太子的喬舊終於重新踏足此地。
喬喬睡夢中醒來,見他立在榻側,先是一驚,而後卻立馬揪住他的袖擺。
「沒有……我從來沒有收到過紅色的祝顏花。」
少女仿佛終於找到了機會,將這句話說出口。
她說著,兩行清淚便怔怔落下,啜泣道:「喬舊……帶我去東宮吧,我不要呆在這裡。」
「在這裡,她們不給我飯吃,也不給我水喝。」
撒謊。
他面無表情地推開了她的手。
喬喬卻死死不肯鬆開,咬緊牙道:「我每日都夢見了你,夢見你贈我的花,夢見我收下之後極好的情形……」
又在撒謊。
他意味深長地道:「東宮豈容什麼人都能隨便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