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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喬嬈抬起眸來,看見母親比之前世年輕許多的面容,心中一時又感慨萬分。
是了,她現在和母親說,母親也不會明白的。
現在是建元十九年,她還沒有嫁給假三皇子為妃。
而那個真正的三皇子,未來的天子,眼下就在他們喬府,正在被人欺負凌虐。
她想到這裡心思愈沉,只對著毫不知情的母親與李嬤嬤搖了搖頭。
「沒什麼,女兒只是有些累了,想要早點回家。」
徐國公夫人並未起疑,只將女兒重新摟進懷裡,口吻寵溺道:「好好,母親明日一早便帶你回家。」
喬嬈面容平靜地靠在母親懷裡,可顫抖的睫毛卻出賣了她的心情。
上輩子大概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裡,那位天子被打斷了一條腿……
只要她現在立馬趕回去,那麼一切應該就還來得及。
喬嬈闔上雙眸,壓下心口泛起的驚濤駭浪,只盼如今這一切並非夢境。
翌日天晴。
晌午的陽光明媚多嬌,與昨夜呼和的寒風截然不同。
前夜折騰了大半宿,原本便舊病未愈的喬舊更是病得昏昏沉沉,臥在簡陋的木榻上,骨頭縫裡都好似進了風一般,令他睡夢中都眉頭緊蹙。
只是昏昏沉沉似夢非夢之間,有人為他蓋被擦汗,燒水熬藥。
屋中脂粉香氣淡淡,沒有絲毫的驚擾,倒像是有備而來。
喬舊頓時想到了喬喬。
一塊冰涼的帕子落在他的額上。
喬舊慢慢睜開雙眸,瞧見的卻是個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穿著丫鬟服飾,相貌清麗,見他醒來,立刻規矩地在他床前行了一禮。
「奴婢鎖霞給六少爺問安。」
「是二姑娘派奴婢過來看望少爺,這些藥也都是二姑娘吩咐人送來。」
喬舊支起上身,發覺身上不知何時被人蓋了層被子,而桌上確實擺滿了藥材,用黃紙一包包包紮整齊地放好。
「前幾年六少爺曾經為二姑娘在河邊撈起過一條帕子,我家姑娘一直都記在心上,只是她昨夜才從寺廟裡回來,身體尚未痊癒,這才不好親自過來。」
鎖霞聲音溫柔,將這前因後果言明。
喬舊聞言面露感激道:「勞煩你代我謝過你家姑娘。」
鎖霞搖頭,見他已然無礙,復又行禮離開。
房門被人重新合攏。
室內除了淡淡的藥香,並未留下其他痕跡。
喬舊將手指伸向枕下,摸出一隻巴掌大的黑盒。
盒子裡是空的。
他披上一件外衣,起身走到窗前,見那黑色蟲子四腳朝天,僵亡多時。
它本就是個邪物,壽命不長,又要以血肉為食。
大概是沒有等來喬舊為它安排好本該到來的鮮美食物,這才叫它死得這般悽慘。
這東西既難養,又難控制,猶如雞肋一般。
喬舊面無表情地將蟲子屍體捏碎,埋入盆栽里的泥中。
想要沒有失誤法子叫她吐出真話,只怕還是得叫她吃進肚子裡去,才最為周全。
喬舊去了小佛堂。
這會兒到了天中,甄嬤嬤仍舊跪在地上,猶如一塊巍巍頑石,佁然不動。
而喬喬半夜送給她的蟹黃湯包放在一旁,她從頭到尾更是碰都沒有碰過。
她又不是傻子,昨夜那小姑娘那般大的動靜她哪裡會不清楚。
只是吃了,就代表要侍奉喬喬。
她當然絕無可能去碰。
甄春娘看見喬舊,神色緩和幾分說道:「少爺何必過來看我,若拖累了少爺,老奴死不足惜……」
喬舊垂眸掃了一眼她眼底青影,只將一個藥瓶交她手裡。
「她已經知曉了你的身份。」
甄春娘詫異得很。
「這藥……令她服用四十九日。」
喬舊神色間平靜如水,聲線平緩說道:「到時候,我自會為嬤嬤解決這件事情。」
甄春娘眸中微閃,卻並不多嘴過問。
待喬舊離開,甄春娘看著手裡的瓷瓶凝神思慮半晌,嘆了口氣,終是將那填腹的包子拾了起來。
***
徐國公夫人和二姑娘終於從渺雲山上回來。
喬喬聽說以後特意起了個早,趕在卯時之前便洗漱好前去給王氏請安。
王氏生得一副慈悲面孔,往日裡不論是對下對上,都是萬分溫柔。
背地裡下人都稱她是個「活菩薩」,不怪乎能從通房一路爬到了國公夫人的位置上,連帶著原本庶出的孩子都成了嫡出。
至於喬喬,那就更是她養在掌心的一顆珍珠,被她寵溺的天上有地下無。
「你這孩子,母親不過幾日不在,你便又好似瘦了幾分。」
王氏嘆了口氣,撫著喬喬柔滑如脂的肌膚,發覺懷裡的少女真真猶如蚌肉里嬌養的珍珠一般,肌骨玉嫩。
這點卻是早年體弱的喬嬈遠遠所不能及的。
喬喬在王氏懷裡很是熟稔地蹭了蹭,終於可以把那件積壓在自己心頭已久的事情問出口來。
「母親,沈慕幽她……」
王氏聽到「沈慕幽」三個字立馬將她推開。
「喬喬,我知曉沈慕幽曾給你難堪,讓你淪為京城笑柄,可是……」
上個月初三,燕寧侯世子錯把喬喬身邊的沈慕幽認成了喬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