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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換做是喬嬈,喬茂勛未必會相信心地善良的女兒會有這般狠硬的心腸。
但喬喬就不一樣了。
一年前,喬喬就曾鞭撻過少年,將對方驅逐。
眼下喬喬索要這個機會,喬茂勛猶豫片刻也沒有直接拒絕。
乘著喬府的馬車,喬喬在一個陰暗的巷角找到了少年。
離開了天子賞賜的府邸,失去了官位,帶著摧殘身骨的□□,他闔著雙目,衣襟上斑斑點點的血漬,比死都好不到哪裡。
喬喬深吸了口氣,讓人將他帶走。
***
鼻息間屬於陰暗巷子裡的惡臭與陰沉的氣息漸漸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撲鼻的香氣。
連日來的躲避及身體的虛弱,都大大削弱了喬舊的心神。
他緩緩正開眼,並沒有躺在什麼骯髒污濁的地方,而是一間尋常不過的茅草屋中。
榻前端坐著的少女穿著玉色對襟綾衫,下面著一條杏白湘裙,像個水嫩嫩的小白菜般,與這粗陋的地方格格不入。
見他醒來,那雙烏黑水潤的眸子睜大了些,卻是暗暗吐了口氣。
喬舊的手指摸到袖口的匕首,喑聲問道:「是你救了我?」
喬喬握起那濕帕子的手指一頓,「當然……不是。」
她擰了擰帕子,語氣惡劣,「我是來報復你的。」
喬舊身上沒什麼力氣,被她用力一推,竟直接仰倒在床頭。
他握住袖下的匕首,臉色愈發陰沉。
下一刻少女便按住他的肩膀,將塊濕熱的帕子丟在他臉上,笨拙地給他擦起了臉來。
直到擦到他那蒼白的麵皮都泛了紅,喬喬才頓了頓,對上了他那雙可以稱得上是怨毒的目光。
喬喬:「……」
她承認,她確實不太適合伺候旁人。
她抿了抿唇,放輕了動作,趁著外邊人不注意時,湊近他臉前,讓他看清楚自己唇型。
「喬舊,那日我險些被那毒蛇咬到,你都還肯替我擋去,可見你還沒有壞到喪心病狂的地步。」
「是不是因為你還沒那麼討厭我?」
少女輕軟的嗓音就像是一把柔軟的羽毛,輕輕地在人心口來回拂弄。
喬舊眼睫一顫,發覺她竟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她怎麼會覺得他替她擋去那毒蛇是為了她呢?
他悶咳一聲,喬喬俯身拍撫他的後背,細瘦的臂膀虛虛地環住,讓他眯著眸嗅到了一股淡香。
是女子身體獨有的香氣,從她輕盈的袖口及領口中幽幽散發出來。
他的臉正對著她的領口,瞥見一抹瑩白的雪肌,仿佛只要張開唇,便能將這邊晶瑩脂膩的雪含入口中細細品嘗。
喬喬俯身湊過去拍他背時,倒並不是刻意將領口貼著他臉。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神經緊繃地看著窗外的人。
那些人就是喬茂勛派出去尋找喬舊的人。
她雖先一步將喬舊帶到這裡,但他們只認劉叔。
「你現在能動嗎?」
少年實在太過沉默,沉默到喬喬都摸不清他眼下的態度。
她將帕子擱回盆中,又將屋裡的窗子暗暗掩住幾分,在他們看不見的角度,將喬舊扶下床去。
喬舊目光莫名複雜地看著她,並沒有立即將她推開。
這屋裡有個後門通著後院,喬喬便將他往那地方攙扶過去。
直到正門外聽得一聲馬嘶鳴聲,卻是劉叔的聲音響起,「人在屋裡?」
喬喬後背霎時一僵,沒想到劉叔會來得這樣的快。
她咬了咬牙,瞥了喬舊一眼,對喬舊道:「你相信我?這次我絕不會再對你落井下石。」
劉叔與那看守的兩人問明喬舊的情況後,又詢問:「大姑娘在裡面多久了?」
兩人道:「少說有半個時辰。」
劉叔臉色緊繃,沒有說什麼,卻上前敲門道:「姑娘,是我。」
屋裡卻傳來抽鞭子的聲音,少女怒道:「誰也不許進來!」
劉叔沉聲說道:「姑娘不可任性!」
而後將那門抬腳一踹,屋外的光霎時便將地上兩個人照出了一道斜長糾纏的影子。
少年仰倒在地上被喬喬掐住脖子。
喬喬見有人進來,嗔怒地將桌上的茶壺砸到劉叔腳邊。
「滾、滾出去!」
她似氣得雙頰通紅,氣息不穩地說道:「劉叔,你可別忘了我為父親都做了什麼,如今不過是要教訓教訓他罷了,父親都沒有干預,你又怎敢對我百般阻撓?」
「莫不是你與他有什麼下作的勾當?」
見那鞭子被甩在地上,喬舊亦是衣襟帶血,狼狽不堪,劉叔默了默,收斂了鷹隼般的目光,恭敬說道:「是老奴打擾姑娘了。」
而後將邁入門檻的腳收回。
大門重新闔起。
喬喬掌心緊張的汗液沾染到對方的脖頸上,一時也未及挪開。
她仍保持著掐住他的姿勢,正準備開口小聲與他說話,卻忽地沉默了下來。
這是喬喬第二次這般冒失地騎在他身上。
第一次的時候她什麼都不懂也就罷了,可第二次她卻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怔怔地說不出話。
羞恥之下,她頭一個念頭竟覺得他的身體明明這麼虛弱,怎麼會……會這麼精神?
然後喬舊在她羞恥的注視下,慢慢將抵在她身後的匕首挪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