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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兒見太子臉色陰沉,縱使嚇得雙腿發軟,卻依然梗著脖子哆哆嗦嗦的咬牙說著。
只,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起這話,便見太子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尤其,聽到「二嫂」二字。
嘩啦一下。
冬兒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晃,身子便驟然凌空了,待冬兒反應過來後,只見自己被一道巨大的立馬拉拽著,給甩了出去。
冬兒一下跌倒在地上,摔了個臉啃地,只竟癱在地上,久久起不來。
一扭頭,只見衛臻朝她喚了聲「冬兒」後,連連朝身後退著。
衛臻只穿了一隻鞋,另外一隻腳光著腳,不過堪堪用白綾包裹著,這會兒,卻是松松垮垮的套在了腳上,只搖搖欲墜著,仿佛隨時散落。
衛臻卻壓根顧忌不得,見太子越走越近,衛臻直接將裹著白綾的腳踩在了地上,不斷往後退著,嘴裡微微驚慌喊著:「你……你別過來,你……你要作甚?」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衛臻從來不是軟弱之人。
前世的衛臻更是個膽大包天,心思歹毒的。
這會兒,心中不知為何,萌生了一股懼意。
也不知道究竟在害怕著什麼。
直到,退著退著,幾近光,裸著的腳心一把踩到了一個微微凸起的樹樁上,頓時腳心傳來一股鑽心疼痛,與此同時,衛臻心思一恍,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直接被疼得跌倒在地。
衛臻只將雙手撐在地上,不斷往身後挪著,眼睛有些害怕又驚恐的看著眼前那人。
太子一步一步靠近,只居高臨下的看著跌倒在地上一臉狼狽的衛臻。
一直冷眼看著,直到她避無可避,退無可退,太子這才撩開一角華袍,緩緩蹲了下來,蹲在了衛臻腳邊,目光在衛臻手指處的傷口及腳心處的傷口來回看了一眼,良久,只微微抿著嘴,直直盯著衛臻,沖衛臻道:「安安,是你麼?」
問這話時,太子臉上的冷意一點一點消散了,轉眼間,臉色卻浮現出一抹困頓及疲倦感。
太子不由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前幾日墜了馬,半夜發了高燒,做了一整晚一整晚的夢,夢裡,全是那些反反覆覆的夢魘及夢境。
聽說,當夜,太醫院的太醫全都趕來了,連父皇與母后亦是齊齊趕了來。
太醫說他並無大礙,就是不知為何,一直不曾醒來。
夢境太過美好,有那麼一瞬間,元翎沉溺其中,不願醒來。
比之過去數年前,數月前,夢境越發頻繁,夢裡的世界也仿佛越發焦灼凌亂,無比的虛幻,卻又如同現實世界般,前所未有的真實。
一夜之間,在那冗長而雜亂的夢境中,他仿佛度過了一生,那麼漫長。
夢裡的臉,他一直看不太清,卻能夠清晰的聽到她銀鈴般的輕笑聲,一聲一聲在他耳邊嬌俏的呼喚著:「殿下,殿下!」
直到夢境的畫面驟然急轉直下,轉醒的那一刻,他是大聲呼喊一聲「安安」後,驟然從夢魘中驚醒的!
醒來時,臉色蒼白,渾身冒汗,就連四肢都在瑟瑟顫抖。
元翎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他的心臟快要窒息,快要痙攣了,一陣一陣緊縮,一陣陣抽痛,夢裡,仿佛正在經歷痛苦萬分的事情,生生將他撕扯著,撕裂著。
又仿佛正在經受著萬箭穿心之刑,整顆心臟爛掉,廢掉。
他是不願意醒來的。
可是,那種痛苦,能讓他世界在夢裡當即死去。
醒來時,元翎佝僂著身子,全身捲縮在一起,一下一下握著拳頭狠狠砸著心口。
嚇得整個太子府一片大亂。
驚醒的前一刻,那張模糊又妖嬈的臉縈繞在了腦海,盤桓在他的心頭,太子幾乎可以確認那是誰的臉。
第二日一早,他便獨身駕著馬去了衛家。
在衛家府門外站了一個早上。
卻在府門被打開的那一刻,他掉頭走了,直接來了這靈隱寺。
他想,他是瘋魔了。
他在寺廟裡住了七天,在佛祖前守了七夜,他以為佛祖能過給他答案,直到,今日,答案親自送上了門——
今日,在光明殿前,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不知為何,心裡陡然升起一絲憤怒,一絲怨恨。
沒有人能夠輕易挑起他的情緒。
唯獨,她淡然處之的出現的那一瞬,心臟便又開始一陣一陣的抽痛了。
元翎甚至想要怒意沖沖的質問她答案,可在看到她跌倒的那一瞬間,看到她傷口露出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怒火與疑問瞬間化為虛有,最終,元翎只定定的盯著眼前的女孩,喃喃道:「你當真是妖怪麼?」
元翎喃喃說著。
也不待衛臻回答,只忽而低頭看了手中的那隻繡花鞋一眼。
忽而想起,這樣一隻女娃娃的鞋,東宮還有一隻。
那是十三歲那年,南巡入住衛家,得到的,那隻鞋比眼前這隻小的多,分明是個小娃娃的鞋,卻不知為何,沒能轉身扔掉,反倒是留了下來,至今,還在那裡。
與那隻小繡花鞋一道來的,還有虎口的傷痕。
原來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全是她的。
不知是命運的糾纏,還是命運的戲耍。
想起夢中的迤邐畫面,又一時想起了現實生活中的捉弄與嘲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