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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平最是不喜太過妖艷明艷之人, 就連虞洗宮那位風一吹便要倒下的孟嬪都尚且能讓她堪堪忍受幾分,唯獨那些個狐媚子不能入眼,若是個蠢笨的倒興許能夠令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那個衛家七娘子,雖只見過一回, 可她那雙過於精明淡然的眼睛,卻令人印象深刻。
早在二十年多年前,她便將那些妖邪之術,狐媚之人徹底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怎會允許二十多年以後, 將那些曾經被她摧毀之後的灰燼重新在捧上高座?
「翎兒休要妄言。」
皇后將手中撥弄的佛珠緩緩一收, 握在了手中,定定看了太子一眼, 道:「母后知曉你心懷社稷,滿腔雄才偉略,早年你同母后說的想娶一門低門女子為妃, 你的眼光向來看得長遠,看出了如今朝廷衰敗的癥結所在,你想改革土地制度,想削弱藩王之勢, 這是你父皇此生最大的心愿,亦是翎兒九歲時便立志要成就的事情, 母后雖未曾明言,卻也是樂意支持你的,可是此事你父皇肖想了幾十年,都尚且未能動其分毫,想要如此, 又豈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何況,如今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朝局詭譎,局勢動盪未明,尤其是這兩年來南方受災,北方大亂,國庫儼然將要兜底了,太子是安民安國之利器,豈能在這個時候胡來?太子如今要做的,便是立一名賢惠高門之妃,將太子當穩了,將我大俞守住了,至於那些理想抱負,還需得一步一步慢慢來,我兒可知?」
皇后先是曉之以理,說到這裡,復又看了太子一眼,隨即動之以情,道:「母后知道你並不喜那寧家女,可太子妃娶回來不是讓你喜歡的,是讓你敬著的,你若有喜歡的,無論是衛家那六娘子,還是衛家那七娘子,只要我兒喜歡,母后今兒個便做了這個主,統統替你納了回來便是!」
說到這裡,皇后還覺不夠,想了想,又道:「昨兒個母后瞧那方家那個小娘子方靜姝瞧著冰清玉潔,賢淑恬靜,無論是家世還是相貌還是品行,比之衛家那二女,亦是絲毫是不差的,若翎兒喜歡,亦可一同納入東宮,將來這天下皆是太子的,只要你喜歡,全天下的女人皆可由你挑選,可唯獨太子妃之位,將來的皇后之位,不可由著太子荒唐行事,便是今日鬧到你父皇面前,母后亦是敢保證,你父皇亦是不會任由著你胡來的,你鬧得越凶,最終遭殃的是誰,翎兒不會不知罷?」
太子一貫有自己的主意,皇后往日裡幾乎從不會跟他講大道理。
因為,她講的這些,太子心裡比她還要清楚明白。
可是年輕人到底血氣方剛,衝動起來是會不管不顧的。
皇后亦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她深知,便是溫潤如太子,一旦決定的事情,幾乎無人能夠阻攔。
皇后只能軟硬兼施,翻動唇舌。
太子聽了皇后的話後,只端坐在交椅上,一言未發,久久沒有回應。
皇后所言,他如何不知,他貴為太子,一舉一動都牽扯到朝局動盪,牽扯國家安危,無論是昨夜,還是今日,他都不該有此之舉,可是,熟知所有道理是一回事情,理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太子一貫孝順,幾乎鮮少與皇后作對,包括眼下,皇后言之鑿鑿,他也恭敬聽之,只在皇后說完後,太子微微抿著嘴,過了良久,只見他忽而起身,緩緩朝著皇后道:「時辰不早了,該用晚膳了,東宮還是有些瑣事之事等著兒子處理,便不陪母后用膳了,兒子告退。」
說罷,太子直接朝著皇后福了一禮後,隨即頭也不回的離場了。
太子走後,皇后扶著案桌,一點一點艱難起身。
沐清連番追太子至坤寧宮門口,見太子疾步而去,輕風吹動他的衣擺,他絲毫未覺,她壓根追趕不上,沐清復又匆匆返回,沖皇后道:「娘娘,殿下這是要——」見皇后臉色發沉,頓了頓,沐清立即改口道:「奴婢這便立即派人去探!」
卻說太子離開坤寧宮後,見魏莫守在宮外,太子腳步未停,只背著手,邊行色匆匆邊沉聲問道:「父皇可還在虞洗宮?」
魏莫道:「卑職派人一直候著養心殿外留意著,這會兒陛下還一直未曾回養心殿,想來應當還留在虞洗宮。」
且元帝對孟嬪百般寵愛,自打孟嬪去年年底病重過一回後,元帝得了閒總會留在虞洗宮陪著,不算稀奇。
不過——
說完,魏莫看了太子一眼,只有些狐疑道:「殿下緣何……非要在今日見陛下不可啊!」
太子聞言,腳步微頓。
他也不知為何,只心裡有股莫名的慌張。
就跟昨日在大殿上,老王妃驟然求父皇賜婚時的心情一模一樣,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又精準無比。
好似,好似晚上一步,就會錯失掉什麼似的。
具體,他也說不上來,只知……成敗就在此刻。
父皇將衛家七娘子的婚事牢牢攥在手裡。
若是不出意外,近日旨意便要下來了。
而他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如今父皇最心繫西北之事,又最是忌憚那手握重兵的西涼王,衛家乃當朝新貴,勢力自然不如旁的府帥威赫,為了牽制住蘇家,父皇甚至打算用昭兒的婚事作陪,如今蘇萬里主動求娶衛家七娘子,相比那些盤根錯綜穩固的參天大樹,自然要數衛家這般小樹苗令人安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