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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臉上露出幾分擔憂,道:「嫂子,您說,這事不賴咱們罷,這七娘子倘若真在咱們莊子裡去了,也合該怪不得咱們頭上才是,您說呢?」
徐大娘吃了一口茶,聽到呂氏所言,沉思了一會兒道:「倘若真是如此,也是那孩子自己的造化。」
呂氏聽了一喜,道:「可不正是,當初那七姑娘被送來時便只剩下了半條命,我聽說當年六娘子還險些叫她給害了去,要我說啊,這便是叫做現世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徐大娘目光閃了閃,沒接話。
呂氏見了忙往自個嘴上扇了兩下,道:「瞧瞧,我這嘴上沒把門的,盡說些不該說的瞎話。」說著,忙去拉徐大娘的手,一臉殷勤道:「哎,我說好嫂子,回頭您可得替妹妹到姨娘那裡好生說句公道話才是啊,誰不知現如今府中雖是太太掌事,卻要數咱們姨娘最說得上話,而嫂子您又是姨娘跟前的頭一份,有您肯幫著求情,我這心裡頭才能踏實。」
說著,從袖管里摸出一個荷包塞進了徐大娘手裡。
徐大娘掂量了幾下荷包,這才笑道:「你放心,這事從頭到尾也怪不了任何人,太太跟姨娘皆是明白人,自會給個公斷的。」
說到這裡,反手拍了拍呂氏的手背,意味深長道:「姨娘也素來欣賞你的能幹,她知你是個忠心的,往後定會少不了你的好。」
說罷,又端起茶吃了一口道:「對了,眼下馬上就要到年底了,這莊子的定數也該下定論了,你放心,這個莊頭的位置,有姨娘周旋,定會跑不了,不過,七娘子這事兒,也馬虎不得,倘若當真救不回了,便如實稟告便是,不過,莊子裡你可管束嚴厲些,往日裡你對西廂房裡那對母子的惡性,旁人不知,我卻是多少知曉些的,捂嚴實些了,回頭甭傳到了不該聽到的人的耳朵里,那便是姨娘,也兜不住你,畢竟是老爺的親骨肉不是?倘若救回來了,你也得需忍著些,跟你說一樁事兒,我也是前兩日才從府里打聽來的消息,聽說大老爺進京述職被提拔封了大官,大老爺想要接老太爺老夫人一道入京,到時候五房自然也會跟著去,只不知是趕著今年動身,還是得等到年後去了,待主子們搬去京城了,管她什麼七娘子還是十七娘子,這諾大的莊子還不是由你說了算,況且,這莊子可是個肥缺,指不定將來連我也得依仗著你了,所以說,在七娘子這樁子事上不可冒進,你的忠心,姨娘心裡頭明白,不必急在這一時,知道麼?」
徐大娘只以為七娘子這一禍事兒,是呂氏在背後搞得鬼,這大半年來,呂氏借著刁難阮姨娘母女二人在姨娘跟前討了不少好,不過眼下到了年底事兒多,該敲打的還是得敲打,免得行事過分,反倒是弄巧成拙。
而呂氏聽到徐大娘一言,頓時喜得容光煥發,這兩年,她一面在姨娘這邊討好,一面又在太太跟前示好,如此伏低做小,可不就是為了這麼個莊頭的位置麼,如今得了這麼一個天大好的消息,只喜得不知所云。
正連連應下時,只見徐大詳氣喘吁吁的跑了來,亦是一臉喜色道:「醒了,醒了,七娘子終於醒過來了!」
呂氏聽了面色微凝,與徐大娘對視了一眼。
徐大娘放下杯子,沖呂氏使了個眼色,呂氏半眯著眼點了點頭,徐氏這便又沖徐大詳道:「醒了便好,我也能放心的去了。」
說完,出了屋子,復又命轎子抬著去了,片刻未曾停留。
第3章
而在那西廂房裡。
冷,鑽心的冷,宛若整個人躺在了冰窖里似的,冰冷刺骨。
疼,只覺得全身哪哪都疼,頭疼,腳疼,全身都疼,然而最疼的卻是肚子,只覺得整個肚子不斷往下墜,疼得快要掉出來了似的,疼得只想要整個捲縮起來,卻發現四肢僵硬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周圍靜悄悄地,卻又時不時傳來陣陣嗚咽啜泣聲,在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有些淒涼,有些瘮人。
衛臻緩緩張開眼,視線一片青白,神智有些恍惚。
「安安,我可憐的安安……嗚嗚……」
「趕快醒來,趕快醒過來……你要是醒不過來了,可叫姨娘怎麼活啊……」
「姨娘也不想活了,姨娘也要跟你一塊去了……嗚嗚……」
誰在哭?
安安?
安安是誰?
這個名字如何這樣熟悉?
哦,對了,安安這個名字好像是她兒時的乳名,難怪她覺得這個名字既陌生又有些熟悉,這個乳名知道的人不多,已經有好多好多年沒有聽人喚過了,難怪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
是她嗎?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這樣喚她的人,唯有一人。
哭什麼?
她如此難受,這是要死了嗎?
她死了,整個天下會為她哭的怕也就剩下這麼一個人了吧,所有人全都厭惡她,憎恨她,卻又個個忌憚她,畏懼她,面上皆恭恭敬敬的,然而私底下卻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千刀萬剮了,她若是死了,無人傷心,無人難過,所有人怕是都恨不得燃放炮仗慶祝了罷。
想到這裡,熟悉的疼痛感慢慢拉回了她的思緒。
哦,她記起來了,那種鑽心的疼痛,便是被打到了十八層地獄都是忘不了的——
那是她嫁到太子府的第六個年頭,她身子骨本就弱,卻生性要強,嫁到太子府後,因太子的厭惡,便將滿腔怨言憤怒全都發泄到了他的後院,她過得不好,便也要他討不了好,她日日與後院裡頭的那些個女人們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她行事本就毒辣狠絕,又有幾分手段,打壓排擠,陷害污衊,橫豎他寵一個,她便發了狠對付一個,是鬧得整個太子府鎮日不得安寧,有那麼一陣,整個太子府里的女人們皆不敢輕易親近太子,那是她最驕傲自滿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