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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生並不能暫停,無論你樂不樂意,永遠都必須向前走,去歷經那些必須要歷經的苦難、逆境,唯有翻過了滿路荊棘,方能走向屬於自己的康莊大道。
衛臻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在老太太院子裡用了晚膳的,此番到了秋水築遠遠地只見院子裡透亮,想來阮氏還在等著她回來再用一次吧
每每她都要用兩次晚膳,陪完了老夫人還得陪阮氏,以至於她如今都十一了,要到了抽條的年紀,身子倒是長高了,大約是這輩子營養跟上來了,比前世高了不少,可臉上依然肉嘟嘟的有些嬰兒肥。
到了院子口,遠遠只見紫屏在院子口候著,見了衛臻,立馬恭恭敬敬的迎了上來,道:「小主子總算是來了,姨娘一直等著您了,飯菜都要涼了。」
衛臻曉得阮氏是個什麼德行,每每怎麼勸也不聽,總是要等到衛臻來了跟她一道吃,不然如何都不動筷子,自從五年前那樁子事兒後,阮氏是將衛臻看得越發重了,隻眼珠子似的不錯眼的將她守著護著,一日沒見,心裡就七上八下的,生怕她出了什麼事兒。
衛臻知道她心裡落下了陰影,便也一直形影不離的陪著。
邊往裡走,邊問行禮等事宜都安排得怎麼樣了,紫屏道:「一早便收拾妥了,只不過……」
紫屏聳了聳肩道:「姨娘約莫是捨不得走了,恨不得將整個院子都給搬空了才好,今日兒一個人坐在屋子,將每樣東西都摸了個遍,一臉不舍,奴婢幾個都不敢打擾。」
五年前,殷氏將整個秋水築的下人全部發賣了,除了雯煙,一個未留,然後托人牙子重新從市口挑了一批供秋水築親自挑選,這些下人全部都是經過衛臻親自一個一個挑的,賣身契全部捏在了阮氏手中,完完全全歸她使喚,後衛臻又將她跟前的紫屏與綠蕊一併送到了秋水築,老夫人見衛臻跟前缺人使喚,便又將她院子裡負責灑掃跑腿的杏丫給了她。
如今整個秋水築上下被雯煙管束著,又有紫屏、綠蕊相助,整個秋水築圍得跟鐵桶似的,阮氏身邊再也未曾出過任何事兒,可衛臻卻覺得這幾年來,阮氏過得並不快樂。
因為頭三年,衛霆禕再也未曾踏過她秋水築半步,而後這兩年,更是遠赴京城,了無音訊,自從那件事後,對阮氏算是寵愛的衛霆禕忽然間從她的世界裡徹底消失了,同一時間一下子失去了寵愛,失去了孩子,阮氏躺在床幃上躺了半年,連身子都敗壞了不少。
至於衛臻麼。
衛臻忽而想起,其實前世阮氏同樣也沒有得到過衛霆禕的寵愛,甚至生活艱苦清貧,可奇怪的是阮氏卻活得有滋有味,日日幹勁十足,後來,衛臻也是琢磨了大半年,才琢磨出了其中的道理,或許是因為從未得到過什麼,便不會奢求什麼吧,而一旦得到,人就會變得貪心,心就會上癮,於是,如何都走不出來,再加上前世阮氏一心為她,將她當做了整個世界,而今生,衛臻自食其力,阮氏連唯一的寄託都沒有,她一個人生活在秋水築,日漸消沉,儘管,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
對於其他什麼困擾,衛臻興許都還能幫得上忙,可對於一個受了傷的女人,衛臻卻隱隱有些無能為力,這種事的痛楚,她多少是有些發言權的,所以,她也有些無能為力。
進去後,遠遠地只見阮氏坐在油燈下穿針引線,衛臻特意放慢了腳步,走近一瞧,只見阮氏手裡拿著一隻玉色的羊皮短靴,短靴未曾過膝,款式精緻華麗,靴子面料用銀絲線繡著精美的紋理圖案,靴子已經成形,眼看就快要繡好了,是一款男靴,大小瞧著像是大人的腳,衛臻見了,雙眼微眯,冷不丁出聲喊道:「姨娘。」
阮氏一針一線繡得格外認真。
故而衛臻一出聲阮氏被嚇得整個人一顫,只立馬緊緊捂住胸口,差點兒將手指頭給戳破了,一抬眼,看到衛臻,立馬一陣歡喜道:「安安,你可總算來了,叫姨娘好等。」
說著,立馬放下了手中的鞋子與針線,忙拉著衛臻道:「餓了吧,來,姨娘給安安備了好吃的,都是你愛吃的,這些都是元陵城特有的,往後去了京城怕是就吃不到了。」
阮氏嘆了一口氣,說到京城二字,雙目微微顫了顫,似乎有些害怕,有些牴觸,又隱隱有些複雜的情緒摻雜其中。
阮氏如今二十八、九,已年近三十,卻依然跟個閨中少女似的,她膚白貌美,性子天真善良,在這深宅大院中實屬難得,以往是天真的,不知世事的,如今依舊,不過在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多了一絲淡淡的愁緒。
衛臻卻立在原地沒動,只垂著眼,看著針線筐里的鞋子,問道:「這個鞋子,姨娘是替誰做的?」
衛臻雙目定定的看著阮氏,眼中神色不明。
阮氏一見到她這幅神色,就跟犯了事兒的小孩似的,一臉心虛,只見她雙目閃了閃,嘴上只道:「是……是給五公子做的。」
說著,微微抿了抿嘴道:「你不是成日總提起五公子麼,五公子也總托人給你寄信來,姨娘見你們倆個要好,此番回京,姨娘也無甚好備的,便給五公子親自做了一雙鞋。」
說罷,忙將鞋子往衛臻跟前一遞,小心翼翼道:「姨娘不知五公子的腳有多大,想著他如今都十三了,就往大的做了,不知道合不合腳。」
阮氏悻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