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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臻聽了雙眼微顫,儘管心裡滿是震驚與驚悚,不知究竟所發生了何事,然而她到底是活過一世的人了,也一直是個謹慎小心之人,縱使內心驚詫,面上依舊未曾顯示出來。
聽到衛臻要喝水,阮氏立馬抹了眼淚,從火盆子裡取了小銅壺倒了開水兌成溫的送到了衛臻嘴邊餵她喝,衛臻盯著杯子抿嘴猶豫了許久,這才自己接了過去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喝完水後,阮氏心下一松,這便又立馬端起了那碗肉粥作勢要餵衛臻,衛臻只緩緩皺眉,小臉皺起,只覺得胃部又開始慢慢不適了起來。
阮氏卻耐著性子哄騙道:「安安,乖,想來先前定是多日未進食了,猛地用了東西這才受不住全都給吐了,方才喝了水現下胃裡應該好些了罷,來,安安,你身子弱,得用些東西,不然,身子怎麼能好,姨娘曉得你如今不舒服,人難受,聽姨娘的,咱們就用一口,就用一口好不好?」
阮氏哄小孩子似的哄著衛臻。
衛臻看著那碗粥,心裡胃裡堵得慌,然而肚子是真的餓了,又看著阮氏一臉殷切的目光,猶豫了良久,終是閉著眼吃了,含在嘴裡,用力的握緊了被單,這才痛苦的咽了下去。
阮氏見了,立馬又舀了一勺送到了衛臻嘴邊,哄道:「乖,咱們安安可真乖,來,安安,再來一口。」
「最後一口,好不好,姨娘保證,再用最後一口。」
一連著餵了衛臻小半碗,眼看著她的小臉痛苦難受了起來,眼瞅著又快要吐了,阮氏這才作罷,只連忙扶著衛臻重新躺下,替她悉心的掖好被子,坐在衛臻炕邊守著,一直到她重新入睡了,這才起身,將剩餘那大半碗肉粥寶貝似的留了起來,準備留到明日早上給衛臻吃,又見地上被衛臻吐了一地,只端著木盆出去打水收拾了起來。
本是衛家的一房主子,短短半年,已被蹉跎成了一個鄉下婦女似的,凡事親力親為,十個手指頭凍成了肉腸似的。
阮氏走後不久,衛臻緩緩睜開了眼。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未曾想一睜眼,竟然重新活了過來,不但活了過來,竟然還回到了自己小時候。
衛臻捋了捋思緒,若是沒記錯的話,現如今發生的這一系列詭異的畫面,應該是在她五歲那年。
在五歲那年夏日的時候,因她不慎染上了天花,又被誣陷故意陷害並傳染給六娘子衛綰,彼時,她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解,又因為小小年紀品性敗壞,被父親一怒之下發落到了莊子裡自生自滅,而姨娘因管束不嚴,又哭著求著要一同前往,被父親一同遷怒。
因天花乃是惡疾,一旦染上幾乎性命難保,又因天花傳染性及大,萬萬不可留在府中禍亂他人,父親的這個舉措便是連老夫人也無法反駁。
於是,衛臻母子被打發到了莊子裡開始了自生自滅的生活。
卻未想,衛臻運道不錯,眼看著昏迷數日,就在氣若遊絲、快要斷氣時,不知怎地,忽而就醒了過來,並撿下了一條小命。
然而縱使苟且活了下來,她們母子的日子卻並不好過。
府里沒有要接她們回去的意思,好像忘了她們的存在。
而莊子裡管事的那個呂氏為人毒辣狠絕,動輒打罵辱罵,絲毫不將她們母女二人當人看,衛臻雖不受寵,到底在府里不缺吃穿用度,被阮氏嬌養長大,從未曾受過丁點苦楚,如今哪裡受過如此虐待,每每忍不住了,只知驚恐無助的哭泣,她一哭,呂氏反倒是越發興奮了,拿鞭子抽,罰跪,阮氏越是求著護著,她便越來興奮來勁兒,甚至還將她們母子二人關到豬圈裡跟那些老母豬們一起睡。
第6章
那大半年的生活,是衛臻一生中最為屈辱的時刻。
一直到了兩三個月後,阮氏母女徹底老實服帖了,叫往東絕對不敢往西,叫往西絕對不敢往下,又加上某日阮氏唯唯諾諾,一臉巴結的拿著打好的絡子,及熬夜繡出來的幾塊繡品給呂氏送了去。
阮氏小時候五六歲時便開始幫著家中的女眷分線學著繡花,後入了衛府,抬做了姨娘後,本是個閒不住的主,她又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從未曾出過她的小院,閒來無事是日日拘在屋子裡刺繡做活,是以,練就了一副好手藝。
呂氏拿著絡子繡品換了不錯的價錢,討得了好處,又加上彼時正好趕上秋收,莊子裡的一年一度的大事兒,無功夫搭理她們母子倆,日子這才漸漸好過了些,不過,待秋收完了後,卻又越發變本加厲的壓榨剝削起了阮氏與衛臻,夜裡讓她熬夜趕工,白日裡還將那諾大的豬圈交給阮氏清掃搭理,打掃不完或是打掃不乾淨,衛臻便要跟著挨餓受凍,不過短短半年功夫,阮氏好不容易在衛家養嬌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粗鄙了起來,而衛臻原本圓乎乎肉嘟嘟的臉也終是瘦成了皮包骨。
日日卑躬屈膝,唯唯諾諾,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身上整日整日皆是刺鼻的豬屎腥臭味,在這一切的一切皆成為了日後府中姐妹們譏笑嘲諷的談資後,便也成為了衛臻日漸怨恨遷怒阮氏的理由。
而這一次頭部腳部受傷,乃是因為大雪初日,衛臻被呂氏刁難打發到雪田裡去拾牛糞,五歲的衛臻在冰天雪地里拾撿了大半日的牛糞,最後掉進了田裡的水坑裡泡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才被人救起,險些被凍死了,故此受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