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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悻悻鬆手,完了還不忘將靴子給人重新套了進去,一抬眼,只見頭頂坐著一位十二三歲的小郎君,正微微板著臉一言不發的看著她們。
那小郎君生得紅唇齒白,眉長目秀,身姿如松柏般挺拔屹立,小小年紀謫仙似的,才這般年紀便已有了美男子的雛形,讓人瞧了忍不住一瞧再瞧,恨不能多瞧幾眼才好,不過生得氣質如仙,卻穿了一身全黑衣裳,一雙眼光射寒星,平白讓那張如仙的臉面平添了幾分兇相。
對方全身上下並無多少華麗飾物,讓人分辨不清貴賤,不過衛臻前世見慣了達官貴人,一眼便可瞧出此人定是身份不凡。
元陵這地界,歷來地廣物博,物華天寶,養出的小郎君俊美清秀,小娘子嬌滴滴的水嫩,並不比京城嬌養的遜色,如今細細瞧來,不知是不是衛臻的錯覺,總覺得此人約莫有幾分眼熟,卻又如何都想不起來究竟在何處瞧見過。
按理說,這般相貌的人物,若是在前世當真見過,定會影響深刻的。
正愣神間,只忽而聞得車外傳來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道:「主子,這二人如何處置?」
這道聲音是從前頭趕車的車夫嘴裡傳來的。
車夫瞧著約莫三十上下,生得兇悍冷漠,胸口斜抱著一柄劍立在馬車外,頭上戴著一個斗笠,半遮臉面,露出半邊左臉,恰好瞧見到縱橫整張左臉的那條長長刀疤,直接從眼尾延伸到嘴角,生生將整張左臉劈成了兩半,光是瞧著都可恐瘮人,怪道這輛馬車之前停在城門口,無一人敢上前刁難。
聽到此人出聲,衛臻一愣,這緩過神來。
她從車夫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還未待衛臻反應,未待馬車裡的主子回話,卻見阮氏先一步一溜煙的爬了起來,忙一把將衛臻抱了起來,整個摟在懷裡,細細查看了起來,摸摸衛臻的臉,又忙捏捏衛臻的胳膊和腿,擔心的要命道:「有沒有摔著啊,安安,哪裡疼,快些告訴姨娘,哪裡疼,腿疼不疼,這腿腳才剛好利索了,別回頭又被磕著碰著了,將來若是落下病根,若是瘸了傷了,這該如何是好啊……」
阮氏滿心滿眼只有衛臻,完全示車裡車外那二人為無物。
衛臻拿不定主意,不知車裡車外這二人是好是壞,當即作示弱狀,只可憐兮兮的縮進阮氏的懷裡,堪堪露出兩隻眼睛,偷偷瞧了瞧馬車裡的小郎君一眼,又瞄了瞄車外的彪形大漢一眼,只顫顫巍巍道:「姨娘,安安害怕。」
阮氏聞言忙將衛臻摟得緊緊,不住安撫道:「莫怕,莫怕,有姨娘在呢,姨娘一直都在。」
說著,這才將目光投向車裡車外那二位,經過方才那一系列劫難,便是阮氏後知後覺,也知有人守在那裡要逮她們了,如今,意外逃到了這個馬車上獲救,所有的希望也全部投身在了此二人身上,見那刀疤男生得嚇人,阮氏不敢上前,只得改道伸手去扯那個小郎君的褲腿,邊扯邊求饒道:「這位小郎君,這位小郎君行行好,可否將咱們娘倆送回衛家,我們不是歹人,我們是被人迫害,為了逃命這才魯莽爬上小郎君的馬車上避難的,我是衛家的人,元陵的衛閣老家的人,衛家您知道罷,如今老太爺病逝,我們母女千辛萬苦趕回來奔喪,求小郎君君行行好,讓小女趕上最後一個尾七好送送祖父一程吧,小郎君若是將咱們母子平安送回了衛家,愚婦定會好生報答您的!」
求著求著,又開始紅眼垂淚道:「我橫豎是個低賤的婦人,便是要死也是賤命一條,只可憐小女,才五歲年紀,小小年紀便要跟著我受此等苦難,如今,都嚇成這幅模樣了。」
女子柔弱,哭聲陣陣,沒得惹人煩。
上首那位小郎君眉頭緊皺,明顯有些不耐煩了,不過聽到那「奔喪」二字,神色微微一凝,片刻後,沖馬車下的車夫淡淡擺了擺手,說了一句:「德叔,送她們。」
聲音有些沙啞,有些疲倦,帶著些風塵僕僕的感覺,說完,目光收回,直接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了起來。
車夫聽聞立馬恭敬稱是,不多時,跳上了馬車。
馬車先是緩緩而行,緊接著,車速加速,在寬闊的街道上馳騁了起來。
而阮氏聽了面色一喜,趕忙朝著那閉著眼的小郎君狠磕了幾個頭,這才將衛臻抱起了,小心翼翼的縮在了馬車的角落裡坐著。
打從城門去往衛家府邸約莫有半個時辰的車程,車夫趕車快而穩,瞧著應當比往日裡快上幾分,一路上,過往的行人紛紛對著馬車指指點點,一輛破破爛爛的馬車,著實惹眼。
而馬車裡卻是靜悄悄地,氣氛死寂沉悶。
衛臻一動不動的縮在阮氏的懷裡,垂著眼,難得享受這片刻的安寧,默默思索著一會兒回府的章程。
前世是衛家大老爺將她們救獲,她們回府回得理所當然,況且有大伯的庇護,無人敢怠慢,而這一回,卻是自己偷偷跑回來的,回得名不正言不順,回去後,保不齊還會被人反咬一口,衛臻微微咬了咬唇,定要想個開脫的法子,不然這番回府的境遇怕是比前世還要難熬。
她們被人所害,倒是有人親眼所見,只是,衛臻眼珠子轉了轉,目光緩緩投放到了那個雙眼闔上的小郎君身上,此人瞧著並非那般好說話之人,恐怕答應將她們娘倆送回,便已是她們娘倆燒了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