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頁
冉氏聽了衛臻這話,眼中的淡笑一點一點斂去,不多時,眼中的冷意漸漸泛起,她半眯著眼一動不動的盯著衛臻,好似要穿透衛臻這張稚嫩的皮囊,瞧進她內心深處,好似要撕開她這幅與年齡不符的面具,看看裡頭到底有什麼鬼。
一個六歲不到的孩子,竟然有此等心思,著實令人髮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的目光就像是毒蛇的目光,冰冷的,粘稠的,一寸一寸在衛臻臉上遊走,衛臻心中微微一緊,有那麼一瞬間,只覺得將要被那雙犀利的雙眼撕破了她的驚天秘密似的,衛臻的後背竟然生生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卻未料,就在此時,只見冉氏忽而噗呲一聲笑了,只用帕子微微掩著嘴,樂不可支道:「瞧七娘子這一本正經的小模樣,竟出落得跟個小大人似的,我到了今日才知,原來七娘子竟然生了這樣一副七竅玲瓏心,心簡直比比干還多了一竅呢,如今才六歲便如此伶俐,將來長大了,還如何了得,不愧是養在老夫人跟前的,將來定是個頂頂有出息的呢。」
冉氏言笑晏晏道。
說著,忽而起身,目光往屋子裡嘩啦啦跪下的那一大群人身上一一掃過,只微微挑眉道:「這一個個娃娃兵大字不識幾個,竟然跟著摻和著辦起案來了。」
邊說邊緩緩轉身,重新回到了座位上,舉起一杯茶慢慢品了一口,抬眼看向上首的殷氏道:「不過,這處事兒向來依著一個理字,甭管是個娃娃兵,還是什麼其它勞什子兵,黑貓白貓能夠逮到耗子的都是好貓,妾今日聽了七娘子一言,亦是覺得尚且有幾分道理,太太,難得七娘子有此等孝心,一心一意想要替自己的生母討要個公道,且此案瞧著確實有些蹊蹺,橫豎如今人證在此,太太何不依著七娘子意,將此案徹查下去,倘若背後當真有如此陰詭之人,也好一把揪出來,還咱們五房一個太平,省得往後有人意難平!」
冉氏處變不驚道。
她似乎底氣十足,毫不在意,似乎一身正氣,清者自清,說著,又漫不經心道:「倘若有需要妾的地方,太太只管開口,妾定當權力協助,為阮妹妹討回公道。」
殷氏聞言,目光落在冉氏身上,深深看了一眼,良久,只緩緩道:「既然如此——」
然而話還未曾說完,卻忽而聽到一聲驚恐的尖叫聲從屋子響起。
殷氏皺眉。
所有人朝著發聲處瞧去,只見跪在最後的彩青忽而一臉驚恐的不斷往後退著,邊退邊指著身前那人一臉恐懼道:「死……死人了,死人了……」
眾人順著她的指向瞧去,只見原本一直捆綁在地的劉土根忽然渾身劇烈抽搐,口吐白沫,不多時身子癲狂抖動,然後白眼一翻,倒地不醒。
跪在身邊的人一個個嚇得面色發白。
殷氏拍案而起,朝著劉土根走了幾步,守在門口的一個婆子立馬五作三步的跑上去,將手指往那彪形大漢鼻尖一探,不多時渾身微微一抖,一臉惶恐的衝著殷氏道:「太太,人……沒了。」
冉氏聽了,一臉詫異上前,道:「人怎麼忽然間說沒就沒了,該不會是畏罪自殺吧,這可怎麼辦,這漢子可是當事人,唯一的證人,阮姨娘的事兒還未曾徹底查清,他還未曾伏法認罪呢?」頓了頓,又慢條斯理的用帕子拭了拭唇,道:「接下來,還如何查啊?」
言下之意,竟是殷氏的清白還未曾徹底洗清?
聽了這話,看著腳邊那句猙獰可恐的屍體,衛臻渾身發抖,她只用力的握著拳頭,每一根手指都要掐斷了,只抬著眼,死死盯著冉氏,眼中恨意漸露,而冉氏亦是目不斜視的回看著她,眼中竟隱隱泛著淡淡的笑意。
這時,只見譚氏捂住胸口上前,小心翼翼的看著殷氏道:「太太,此……此人該如何處置,十二娘子膽子小,身子弱,回頭若是撞見了,怕是又得三五個月倒床不起了。」
譚氏臉色發白。
這裡可是她的屋子。
如今卻死了人。
殷氏神色有些寒涼,良久,慢慢緩過神來,只闔了闔眼,沖身邊的念雪道:「且先去稟告老爺罷。」
而此時,外頭冬兒一臉激動來報,姨娘醒了。
衛臻便顧不上此處,匆匆跑回去查探。
這樁案子後續還跟了半月,當事人已死,人證不再,後續不過是小打小鬧,也揪不出什麼大魚大蝦,可阮氏通、奸的嫌疑通過走訪莊子及府中上下,似乎勉強可以洗刷,最終為了給阮氏失子一個交代,殷氏做主,將秋水築上下丫鬟婆子全換了,又撤了陳家莊莊頭的職,最終將瀾清閣院子裡一個多年的守院媽媽一家子打發去了莊子管事,而五房的管事權,殷氏也重新收了回來,是那日念雪去請示老爺時,衛霆禕主動提出來的,他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統共只吩咐了這麼一句。
此事風波很快就過去了,然而到底是被當家老爺捉姦在床,縱使清白,可府中人多口雜,此事不是什麼光彩之事兒,焉知裡頭果真沒什麼貓膩,這種事兒又向來惹人八卦,府中一直偷偷熱議不斷,傳得多了久了,未免變了味,難免對阮氏的名聲有礙。
第101章
三年後, 衛家守孝期滿,一家老小全部隨著大房一道奔赴京城上任。
臨行前,正值初春季節,彼時天氣回潮, 老夫人腿腳關節疼痛的老毛病又犯了,疼得連路都走不了, 更別說趕一兩千里路這般舟車勞頓了,遂臨時決定暫時留下來,待到下半年八、九月盛秋時日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