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頁
蘇萬里有些鄙視的看著衛臻。
目光卻忍不住在她羸弱蒼白的面孔處來回流連。
蘇萬里這廝一貫愛取笑捉弄她,橫豎在她跟前,嘴裡沒幾句正經貼心的話,在衛臻眼裡,蘇萬里可是與衛慶一般無二的人,更甚者,他比衛慶更壞,他是蔫壞蔫壞的那種,老是指使慫恿著衛慶幹壞事,他便搖著扇子在一旁懶洋洋的瞧熱鬧。
這會兒,他話一出口,五年前熟悉的過往便源源不斷的冒在了衛臻的腦海。
在榮安堂那幾年,是衛臻兩世唯一的童年,蘇萬里、衛慶包括衛嵐都是她幼時的玩伴,是她的兄長,是她的姐姐,是與老夫人、阮氏一般,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她煎熬過一世,重活一世,才得以有機會遇到的人。
若是往日,見對方如此嘴賤,衛臻一準不管不顧的槓上了。
可如今,衛臻只遠遠的,一動不動的盯著蘇萬里,目光在對方臉上,眉眼上一一認真凝視著,末了,又往下移,往他全身細細緻致的打量了一遍,尤其,在今兒個對方一身單薄的綾白華服上看了又看,看著看著,忽而嗖地一下,加快步子大步走了去。
她風寒尚且未曾痊癒,頭疼腦熱的,其實難受得厲害,走得快了,只覺得天旋地轉的,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步伐。
衛臻一口氣走到了蘇萬里跟前,顧不上任何男女大妨,只直接將手抬起,貼在了蘇萬里的額頭上,末了,又抓起他手中的摺扇一把扔到了一旁,直接握著他的手腕,將他的衣袖高高捲起,露出對方的手臂。
蘇萬里一個大男人,皮膚卻又白又薄,都儼然快要趕上她了。
衛臻直接一手掐住他的手腕,一手伸出兩根手指頭,將食指、中指的指腹搭在對方的脈搏上,閉著眼,屏息感受著。
蘇萬里被她這一連番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見她在給他診脈,他下意識的便要握拳拒絕,嘴裡笑著道:「怎麼,幾年不見,遙身成了女大夫了,自個都要倒了,不顧著自己——」
正貧著,卻見衛臻嗖地一下睜開眼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閉嘴!」
那惡狠狠的小模樣,與兒時,如出一撤。
蘇萬里見了,只嫌棄得直悶笑得閉上了眼,只笑著笑著,嘴角噙著的笑意一點一點消失了,良久,又忍不住緩緩睜開了眼,直直盯著眼前這張臉,一瞬不瞬的瞧著。
無論是手腕處的脈搏,還是心臟,都大氣不敢出一下。.
第290章
衛臻並不會診脈, 更加不會醫術,不過是當年小神醫在碧水居給阮氏診脈時,一群小丫頭們圍在身後,好奇的詢問請教過小神醫, 這姨娘的脈象與尋常人的脈象究竟哪裡不同, 那日小神醫許是心情尚可, 難得金口一開,給簇擁在身後的一群小丫頭解了解惑, 只道喜脈氣血充盈, 脈象上一般以滑實有力為主,且較為有力,用手指深按,力度絲毫不減, 又道常人脈搏跳動次數較為均勻有力, 病重或虛弱之人,脈搏跳動淺薄,有銳減消弱之勢。
小神醫的話自然堪比天家聖旨,令大家深信不疑。
於是, 自那以後, 有好長一陣里,院子裡各個無所事事的小丫頭片子喜愛扎堆聚集在一塊兒,相互給各自摸脈,也喜歡將衛臻推出來當病患, 有事無事便摸她手腕, 還愛給出結論:主子得了一身懶病,瞧瞧,這脈象都懶懶散散的, 主子少用幾口罷,奴婢昨兒個給您摸了脈,脈象告訴奴婢,主子該歇歇了之類云云。
衛臻此刻將指尖搭在蘇萬里的脈搏上,有好長一段時間,她甚至感受不到他脈搏的跳動,以至於衛臻愣了愣,還以為自己摸錯了地方。
她尋了又尋,再三確認後,指腹用力往下一摁,過了許久許久,指腹間這才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虛晃浮動。
很弱,若非緊閉雙眼,若非抿住呼吸,衛臻甚至一度絲毫察覺不到對方脈搏的跳動,就算有,也微弱得幾不可聞,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一樣。
搭在脈搏上的指尖緩緩一顫。
衛臻甚至還來不及表現出任何情緒的時候,這時,只見蘇萬里忽而將手隨手一揮,收了回去。
衛臻緩緩睜開眼,便對上了蘇萬里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他正笑模笑樣看著她,見她定定看著他,蘇萬里便將那雙多情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挑,邊將手中的袖子放下捋平,邊沖她道:「怎麼著,還摸上癮了,再摸,本世子可就對你不客氣了。」
蘇萬里一臉挑釁又調戲的看著衛臻。
面帶著些許輕浮。
若是在小時候,衛臻那張刀子似的小嘴,一準懟得他片甲不留。
可如今,衛臻卻是一動不動的盯著他,一言未發,不多時,衛臻原本就羸弱蒼白的臉上,更是添加了幾分慘白之色。
原本笑著打趣的蘇萬里,再也如何都笑不出來了。
「你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這幾個字,幾乎是微微打顫著從衛臻嘴裡問出來的。
難怪,自小蘇萬里便畏冷,小時候衛慶是個小火爐,大冬日裡在外頭撒歡,熱了便將襖兒脫了,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裳在眾人跟前晃蕩,可蘇萬里從來都是一身雪白狐裘加身,更甚者,打從秋日開始,手中便抱著個暖爐了。
他冬日鮮少外出,時常拘在臥房裡睡懶覺,有時,臨掌燈時分,才出來走動一二,每年落雪時刻,會準時去元陵城外的湯池子裡泡湯,一去便是一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