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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珩見她這副樣子也有些難受,一顆顆餵給她吃,一袋子蜜餞很快便見了底。
鄭融搓搓手,在一旁催促:「南師弟,差不多得了,你瞧瞧掌門那張臉,你再磨嘰一會兒,都能直接拿去燒火了。」
南珩回頭瞥了一眼商泯黑的發亮的臉色:……
最後一顆蜜煎櫻桃送進鏡妖嘴裡,小姑娘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彎起眼睛笑了笑:「磐郎沒騙我,真甜。」
她也沒再為難南珩其他,只是小幅度動了動被鎖妖鏈死死勒住的手,掌心凝出一朵白絨絨的小花來。
「多謝你,」她望著南珩,清靈乾淨的眼睛裡,有柔和的光,「勞煩你將這朵花交給他,並且轉告他,櫻桃果很甜,皖娘走了,這回是真的走了。如果還能有來生,那也……不要再見了。」
雪白的絨花托在南珩掌心,還有些淡淡溫熱的觸感。
他緩緩走回座位,身後,鄭融的除魔劍尖聲嘯叫著,穿透了鏡妖的胸口。
她含著淺笑慢慢閉上眼睛,最後望了一眼修木峰的方向,身體自胸口染血的地方,開始逐漸碎裂。
除魔劍能一舉刺破妖物的妖丹,讓妖物魂飛魄散。
那鏡妖的身體化為無數晶亮的白色碎片,飄散在空中,最後竟凝成一道白光,朝南珩而來。
座上商掌門、大長老和蕭聽尋都猛地提了口氣,但他們來不及動作,那道白光已自南珩的額間進入。
「這……這這可怎麼好?」商掌門關心則亂,心焦的啪一拍桌几,「玉清,我說什麼來著?不要憐憫妖物!不要輕信……」
「那只是鏡妖的記憶碎片。」蕭聽尋淡聲開口,「掌門不必憂心。」
南珩被這道白光沖的向後仰了下頭,而後,便有無數個散亂的記憶碎片向他襲來。
他看到了種滿靈草靈藥的修木峰上,殷舊挽著袖子在采草藥,撥開凌亂的草要叢,看見一隻傷了腿的小兔子。
他便將藥簍放下,從自己的乾坤袋中摸出治療外傷的藥來,給小兔子包紮。
小兔子被包好了傷口,扭頭便走了,一蹦一跳,消失在草叢裡。
畫面一轉,是一個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穿著杏色的羅裙,頭上簪著櫻花,跟在殷舊的屁股後頭。
兩人自修木峰後的櫻花林里穿行,在漫天粉霧中,南珩聽見一串串銀鈴般悅耳的笑聲。
殷舊牽著少女坐在櫻花樹下,笑得滿面溫和,他握著少女的手,指著書上的字教她認讀:「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磐石無轉移,蒲葦韌如絲。」
少女便跟著他,一遍一遍的讀著。
「我是蒲葦,你是磐石?那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麼?」
「你姓氏太難聽了,要不然,我就叫你磐郎吧。」
殷舊便笑著應好。
畫面再轉,眼前出現的是商泯怒氣沖沖的臉。
他指著殷舊,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平瀾,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袒護她?除祟閣的人已經查到我們長清派頭上了!怎麼?你還想為了一隻兔子精,把我們整個門派都搭進去不成?!」
彼時,殷舊挺直著脊樑,目光堅毅:「但皖娘自出生起便在我修木峰上,從未曾害過人,做過惡。」
「你覺得除祟閣那幫人會管這些?世道變了!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我和你不一樣。掌門師兄,只要我還在,就沒人能帶走皖娘。」
殷舊擲地有聲,而在窗外趴著偷看的少女,臉上一紅,羞的低下了頭。
她的磐郎,是真心待她的。
再後面的畫面,是長清派流雲峰山腳下,殷舊手中彎刀颯颯,閃著懾人的寒光。
他將少女護在身後,隻身一人,面對著除祟閣一眾黑衣鐵騎。
雙方交手,霎時間刀劍爭鳴,發出烈烈聲響。
殷舊身單力薄,最終敗下陣來,他身上滿是血污,心腔被開了個大口子,靈核碎裂,還在茵茵流血,但他卻依舊擋在少女面前。
畢竟是長清派的二長老,除祟閣怕鬧出人命,還是帶著人走了。
那少女滿臉是淚,手化為爪,直插進自己胸口。
而後,那白皙的手,鮮血淋漓抓出,模糊的血肉間,凝出一朵白色的絨花來,那絨花和方才鏡妖交給南珩的一模一樣。
白絨絨的花瓣,中間一點刺目的丹紅。
「磐郎,對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
她哭著將那朵花種在殷舊胸口,殷舊身上的血很快止住。
「這是共生花,用我的兔絨和心尖血滋養而生。如今我把它種在你身上,雖無法再修復你的靈核,但是我可以用自身的妖力,支撐你的靈流法術。只是,我妖力有限……磐郎,對不住。」
殷舊緊緊握著她的手,無力的闔上眼帘,吻上了她的手背。
這之後,殷舊便再也沒有用過彎刀。他原本屬木系,靈力強大,修習療愈術只是輔助,但自此之後,便一心轉修療愈,終於將丹藥治療,修習的精通卓絕。
而鏡妖,由商掌門出面和除祟閣商討之後,最終決定將其關進了那封妖禁地的銅鏡。
殷舊牽著她的手,將她送進去,他溫柔的笑著,摸著她的頭:「皖娘先在這裡躲一躲,等風頭過了,我便接你出去。屆時,給你帶蜜煎櫻桃,是清甜的,比鮮櫻桃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