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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兩下,三下……劍劍直刺南瓊的背心。
血色在南珩面前暈開,那些滾燙的,濕潤的血,自南瓊小小的身體裡湧出來,越涌越多。
南珩拼命睜大眼睛,但眼前是模糊的,他什麼都看不清。
「哥……」南瓊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到,「爹……爹,娘……」
「爹爹……」南珩猛地吸了口氣,他伸出自己已經血肉模糊的手,抹了把眼睛,「爹爹和娘親都在,他們……他們馬上就趕過來了!你……你不要睡,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南瓊卻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哥哥……」
「好疼……瓊兒好疼……」
「瓊兒乖,」南珩死咬著牙,拼命自那兩人手中掙脫,他跌倒在南瓊面前,顫抖著握住了她依舊逐漸冰冷的小手,「不疼了,哥哥牽著你,哥哥……在這裡。」
南瓊輕輕勾了勾嘴角,稚嫩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淺笑。
然而,染著血的長劍,帶風而來,自南瓊的後心直刺了過去。
劍鋒穿透了她小小的身體,帶著笑的小腦瓜無力的垂了下去,再也抬不起來。
「畜生!」
南珩驀地攥住了那凜冽的劍鋒,血自他的掌心淌下,痛疼一陣陣襲來,但是他已經麻木了,絲毫察覺不到。
「你說我?」那修士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大笑起來,「哈哈哈,你自己是魔,還說我是畜生?有意思!」
「我們這是除魔衛道,識相點就自己受死,免得我再動手。」
「大長老,你還跟他費什麼話?趕緊解決了,我們還回去交差!」旁邊一個小修立刻道。
「好,殺了這個小魔種,咱們就收工!」那修士一抬手,將劍自南瓊的身體裡拔出,就朝著南珩砍了下去。
南珩一雙黑眸猝然赤紅,他感覺自己心臟處熱的像火燒,這一瞬間,身體仿佛充滿了力量。
「閉嘴!你們這些敗類!有什麼資格自詡正道!」
他握緊著雙拳,猛地朝那修士撲了過去。
那修士被他的兇相嚇了一跳,竟向後踉蹌了幾步,卻被南珩一把撲倒,他氣急敗壞的拎起南珩的衣領子,想把他丟出去。
但是,南珩體內的魔族血脈躁動,力量大增,他這一下竟沒有扯下來,南珩卻一雙小手卻已經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啊……咔……」
他力氣很大,那修士頓時被掐的翻了白眼,雙腿無助的亂蹬起來。
南珩不鬆手,掐的更加用力,那修士很快就鬆了力,頭也無力的外向一旁。
正這時,一股清水兜頭潑下。
南珩被淋了個透,眼神犀利猛地回頭,卻對上了一雙純澈清冷的眸子。
那是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身暗繡雲紋的白衫,衣袋飄飄,手中玉簫橫在唇邊,正蹙眉盯著他。
竟是少年時期的蕭聽尋。
「師尊……」
南珩下意識出口,眼眸褪去赤色,手中的力道也鬆了。
誰知,那修士緩過了一口氣,掌心運起靈力,直朝南珩打來。
蕭聽尋眉間冷厲,玉簫在指尖旋轉,頓時一股強大的靈波襲去,直接將那修士掀倒在地。
而後,他一把將南珩抱起來,冷眼環顧了一下周圍瞪著他的小修,另一隻手提起南瓊已滿是劍孔的冰冷身體,頭也不回的御劍離開。
夜風很冷,南珩環著他的脖子,竟覺得蕭聽尋的頸間都是冷的。
他吸著鼻子,偎在他懷裡,剛剛哭的太厲害,現在平息下來,就抽噎的停不下來了。
蕭聽尋沒有說話,他們飛了很久,最終在距離黑麟山很遠的一處林子停了下來。
他將南珩放下來,又將南瓊的屍體也放下,然後褪下了自己的外衫,披在南珩身上,就一言不發的用剛剛的佩劍在一棵大樹下挖起坑來。
南珩默默的望著他,月色灑在蕭聽尋那張略顯稚氣的臉上,映出一抹冷色天光。
「你……」他開口,嗓音沙啞的厲害。
蕭聽尋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瞬,見他沒再說什麼,又繼續。
「你說,到底是誰錯了?」南珩抬起一雙沾滿血污的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挖坑的人這才停下動作,他直起身子,拄著佩劍,眼波淡淡的望著南珩。
「我不知道。」他說。
說完,又繼續賣力的挖起來。
許久之後,他終於挖出了一個能容納一個孩子大小的深坑,然後將南瓊的屍體抱進了坑裡放好,再用手一點一點的填土。
南珩一直坐在旁邊看著他,直到他開始填土,他才走到蕭聽尋身後,繼續問剛才那個問題:「到底是誰錯了?」
這次,蕭聽尋沒再回答,只是填土的動作更利落了,頭也埋的更低。
「到底是誰錯了?」
他不答,南珩就一遍一遍的問。
蕭聽尋不理他,將南瓊的小墳包埋好,適才轉過身來。
他念了個訣,將自己滿是泥土的手清乾淨,然後,依舊是神情冷淡的,將南珩擁在了懷裡。
四五歲的小娃娃,哇的大哭了出來,他沒再問誰對誰錯,只是哭的很大聲,那聲音響徹整個林間。
他哭了很久,終於哭累了,被蕭聽尋抱在懷裡,望著那座小小的墳包,繼續抽噎。
「如果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如果……那時候我弄清楚了你的問題,我便教給你。」蕭聽尋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