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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重華同樣意識到了什麼,如丟了燙手的山芋一般,棄了茶盞,「酒饋上吃咸了,讓沈兄見笑了。」
子夜微涼,掛花飄香的枝頭有夜風吹來,二人於花廳小坐,沈岳不由得摟緊了外袍,卻見霍重華筆挺的鼻樑溢出絲絲細汗,他羨慕一笑:「霍兄習武多年,倒是不懼寒。我外祖父家中便是開武館的,可惜啊,我資質不足,自幼不擅武,如今只能做個無用書生了。」他適當自嘲。
霍重華眉目低垂,目光落在青瓷杯中漂浮的茶葉時,皺了眉,無意間問:「沈兄,你說,人若入了魔障該如何是好?」
沈岳被他隻言片語的囫圇之詞弄的莫名其妙,「霍兄乃當科解元郎,才情慧智皆在常人之上,就算是魔障,你也知道如何避讓。」
避讓?
他怎麼每次都是發了狠的避讓之後,夜間更是睡不好。
一陣無力的輕笑自霍重華唇間溢出,「呵呵,沈兄,你太高估我了,我不過就是個凡夫俗子,甚至於還是窮凶極惡之徒。」他自己都沒法原諒自己的臆想翩翩,為何那般清晰,不像是個夢?
沈岳也蹙了眉:「霍兄,你可是中了解元,多少人幾輩子都求之不得,你怎會無半分欣喜?唉!都說人生大極,一是洞房花燭,二是金榜題名,你這次雖不是中了狀元,也是金榜無異了,我真不懂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讓你欣喜若狂,真到了那一日,我可得記下!」
霍重華的手在下巴處不住的摩挲,這之後突然看向了沈岳:「沈兄,我先回去了,來年再提金榜題名之事。」
沈岳還想跟他對弈幾局,這人已經揚長而去,背影如風。
「……霍兄真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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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棠洗漱過後,躺在榻上時,楚二爺帶著楚湛,楚嬌等人從大房回來了,長女不辭而別,他也沒放在心上,也知楚棠身邊有沈家的護院,沈夫人可是出自武學世家,養出的護院怕是世家中的打手也不及。
墨隨兒和墨巧兒二人一回海棠斎,就向楚棠匯報:「小姐,奴才按著您的吩咐,一直盯著玉姐兒,您猜的沒錯,她是想跟三少爺走近。不過三少爺沒理她。她還眼巴巴想要三少爺抱她呢。肯定又是嬌姐兒教她這麼做的。」
上輩子,楚湛的腿就是楚玉弄殘的,楚棠不得不提防,現如今傅姨娘腹中空空,她那兩個庶女當然不會輕易動了二房唯一的男嗣!想巴結湛哥兒?那也要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嗯,我知道了,傅姨娘那頭,接著給我盯緊了,童媽媽心思粗曠,很多事她顧及不到。但凡湛哥兒從族學回來,你二人都得去盯梢。」楚棠平坦著,雙手置於胸口,那裡跳動的不太平穩。
未來權臣的震撼力,果然非同小可,單是今晚這般,她就給嚇著了。她自己都嫌自己沒出息,好歹也是重活了一輩子的人了。霍重華屢次給她讓利,她得想法子補回去,不能再收他半分好處。這樣想著,楚棠憶起霍重華身邊的小老驢,她需不需要給他送匹馬?
「隨兒,巧兒,明日讓沈管事來見我。讓他去打聽一下,哪裡能買到千里良駒,我必重金相購。」楚棠沒有再猶豫,全當她這是提前賄賂霍重華好了,同時也能給自己買個心安。
墨隨兒和墨巧兒面面相覷,「小姐,您買駿馬作何?」還是千里良駒,單是普通拉馬車的馬匹就價值不菲,這也是為何普通百姓家中根本不會見到馬匹的緣故,就算是大戶人家,馬也是數量有限的。
楚棠也很心累,閉上眼想快些入睡,方能將煩惱皆拋,「我這是未雨綢繆……」清越中尚帶著稚嫩的嗓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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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十分。
朱墨推門而入時,霍重華正從粗繩上躍下,他身上的中衣細帶松垮,一副散漫之態,隨手就從屏風上扯了外袍穿上,伸手敏捷不說,甚是英姿颯爽。朱墨與他一同長大,這些年不知不覺就被霍重華狠狠甩在後面,他仰慕道:「少爺,我要是天天睡繩子,也能像您這般?」他也很想颯爽一次,自從少爺中了解元,府上的大小丫鬟對他的態度也有所轉變,他還指望能娶一房媳婦。
霍重華抬手推開了朱墨那張巴望著臉,「早飯呢?我一會要出去。」
他的伙食是單獨從後廚端過來的,霍老爺子從未叫他去前廳用過飯,這已經是十七年來霍府上下潛移默化的規矩。
提及此,朱墨突然想起一事來,笑道:「少爺,老太太她要見您,今早才從順義趕過來,您可算是熬出頭了,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沒這等待遇。」
霍重華扣著暗扣的指尖稍作停頓,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情緒。霍家老太太與霍家五爺同住一處宅子。霍重華的生母當年所殺的妾室,就是霍老太太房裡的大丫頭,聽說當初已經身懷六甲。故此,老太太從未見過霍重華一面,稱他為孽兒!
朱墨卻不知其中原委,要知道霍老爺子是最重孝道,每年都會接了老太太回城住上一陣子,如今自家少爺得老太太注意,那無疑很快就能出人頭地,在霍家站穩腳跟了。
霍重華拂一捧了清寒的井水淨了臉,朱墨已經遞了棉巾過來,又道:「少爺,老太太人已經在前廳,老爺讓您今後每日都過去用飯。」
手裡的棉巾被隨意一棄,霍重華自己梳了髮髻,腰上戴上了一塊成色並不十分突出的如意佩,他理了理衣襟,卻是越看越滿意,小楚棠長的好看,手也巧,恨不能逼著她,讓她編個一籮筐,他可以每日換著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