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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把他趕到前院,不是隔壁廂房了?!
門扉緊閉,裡面有燭火簇簇,透過高麗紙的窗欞,可以看到裡面的人坐在炕上正寫著什麼。
霍重華站了一會,帶著紙筆,又無聲的離開了。
小妻子還是在怨他的。不過沒關係,她不離開就行,等手頭的事解決了,他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去化解。
大年初四這一日,朱辰帶著禮品登門給霍重華拜年。
楚棠的風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不想虧待自己,逼著去喝湯藥補品,如果她自己都不憐惜自己,還指望誰呢。
她穿著素絨繡花襖,外面是織錦鑲毛斗篷,雪白色的臥兔兒襯得白皙的面容皎月出岫般的光澤。
才修養了幾日,人卻是比之前還要明媚。
霍重華頭一次看不懂她了,他以為小妻子會與他慪上一陣子的氣,這就……好了?
霍重華心裡沒底。
他能猜透上峰乃至帝王的心思,可這幾天卻看不透她。
冬日的暖陽高照,下人將暖房裡的花盆搬了出來供景,楚棠抱著暖爐在錦杌上落座,笑道:「世子爺客氣了,下回再來,無需帶禮物,你老師又不是愛慕虛榮的人。」她言罷,轉頭看著霍重華:「對吧?霍大人?」
這笑容太倩麗,同時也疏離,霍重華以拳抵唇,咳了一聲:「嗯。」
霍重華才情極高,他所知道的事情甚至遠到了傳教徒利瑪竇所在的邦外之國,他說出來的話鮮少有人能反駁。但朱辰卻發現他今日的話少到了屈指可數。
不過,楚棠的熱情很快就打消了朱辰的顧慮,他讓身後的小廝將一隻錦盒拿了過來,是黃花梨木鑲紅瑪瑙的巴掌大的盒子,做工精湛華貴。
朱辰道:「師娘,你那日半道又折返了,沒有隨我一併回王府,我娘親還訓斥了我一頓。喏,這塊玉佩就是我娘親讓我交給你的。」
楚棠莞爾,唇角的淺錢梨渦很快就散去,錦盒尚未打開,她就抬手推到了朱辰面前:「哪裡敢收王妃的東西,我不過是普通女子,幸而你的老師也不嫌棄我乃楚家孤女,才讓我有了安身之處,這東西太過奢貴,我不能收。還望世子爺帶回去。王妃的好意,我心領了。」
朱辰愣了愣,他自幼在康王府長大,除了幾位皇叔之外,還沒有人拒絕過康王府送出來的東西,楚棠這個行為讓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應。換做旁人,他估計要摔東西發怒了,楚棠是他的師娘,又好像是娘親很喜歡的人。
霍重華再度輕咳:「咳咳,既然是王妃所贈,你就收下吧。」
楚棠這時已經抱著暖爐起身:「時候不早了,妾身去廚房看看午膳準備的怎麼樣了,四爺好生招待世子爺,妾身去去就來。」
妾身?
霍重華娶了她這麼久,也沒聽到她這樣自稱過。她就是騎在他頭上,他也沒意見,可如此尊卑分明的稱呼……他非常不喜歡。
朱辰也察覺到了哪裡不太對勁,雖說他時常聽到娘親在父王面前這般自稱,但老師不是懼內麼?
師娘幾時怕過他?
朱辰一好奇,臉上的嬰兒肥也嘟了起來:「老師,您……終於翻身了?」
霍重華一個幽冷的眼神瞪了過去:「用完午飯,你就回去,把《大詔》抄一遍!」
《大詔》是□□皇帝欽自頒發,且詔告天下讀書人皆要研讀的書冊,《大詔》在手,就算是犯罪之身,也能降罪一等。皇家子弟更是要精讀。
朱辰登時小臉緊繃,他說錯什麼了?
他也是一心盼著老師能制服師娘的!
朱辰離開後,霍重華去寢房找楚棠,卻被下人告之:「四奶奶去暖房摘花去了。」
摘花?
她哪裡來的雅興!
霍重華又去了後園子裡,暖房是他特意命人改造的,裡面種的都是春夏時節的花卉,溫暖如四月。
康王妃的身份大白之後,楚棠沒有哭,沒有鬧,病了兩天反倒氣色上佳,只是她現在的行徑讓霍重華內心不安,他自詡對她十分了解,可此刻卻又覺得抓不住她了。
她仿佛成了斷了線的紙鳶,風一吹,便無法觸及了。
霍重華走了過去,從楚棠手裡拿過剪刀:「我來吧。」
楚棠復而又從他手裡奪了過來,霍重華怕刺傷她的手,也不敢用力。
楚棠道;「四爺是做大事的人,這等婦人採花的事怎麼能讓您動手。」
呵呵……『您』都用上了!
前陣子是誰在他胸口一頓亂踹的?!
霍重華沉著臉,提著竹篾花籃,一路跟在楚棠後面,身邊的青柳兒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其意。
霍重華寧願楚棠跟他在鬧一場,在他身上撕咬也無妨,這種不痛不癢的冷漠讓他無所適從,不知從何下手。
古人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這話當真不假!小妻子簡直比朝中老奸巨猾的大臣還能對付。
日子看似舉案齊眉的過了幾天,霍重華每日從衙門裡回來必能吃上熱騰騰的晚膳,菜色都是每日輪新,照著望岳樓的規制來辦的。
每到晚上,後院主屋寢房的門都是緊閉的,霍重華在月洞門處站了一會,只能掉頭離開。
沈岳是在元宵節這一日入京的。
霍重華沒有瞞著楚棠,換句話說,他是不敢有所隱瞞了,就算他再怎麼不想讓楚棠與沈岳相見,也只能裝著大度。